是夜。


養心殿中燈光昏暗,仍舊瀰漫著龍涎香的味道,重重紗幔後的龍床上傳來一陣又一陣叫人血脈賁張的嬌喘吟哦,忽而逸語破碎,忽而高揚尖銳,宗衍身下的顧飛玉面色潮紅、香汗淋漓,在搖曳的燭火下更顯彤暈豔豔,待宗衍緊握她雪白的膀子,用盡力氣往深處一挺,顧飛玉尖叫,全身顫抖不已,最後逸出一聲嬌媚的嘆息。


宗衍粗喘著氣,雙手撐在身側,並沒有任由自己癱軟在顧飛玉身上,他凝著星眸半閉,汗溼的髮絲披散在枕上、頰上的顧飛玉,便伸手替她拂開一綹髮,「累嗎?」他問,隨即翻身躺在一旁。


「跟皇上在一起,怎麼累都好。」顧飛玉嬌柔一笑,偎向宗衍。


宗衍只是微笑,「就是妳的嘴甜。」


「臣妾嘴甜也只對皇上甜呀。」她撒嬌的道,纖纖玉手往宗衍胸膛上擱,指尖繞著圈,床榻內交織著一股歡愛過後的腥膩味,叫人些微的昏眩。


「宮裡吃穿用度都夠嗎?」宗衍不著痕跡著抓開她的手,他不愛交歡以外的親密,溫聲問。


顧飛玉甜笑,「夠,怎麼不夠?皇上的賞賜多到臣妾屋裡都放不下了呢。」


「言下之意是要朕別再賞賜妳了?」宗衍調侃道。


「哎唷皇上。」顧飛玉嗔道,嬌軀又向宗衍挪近了些,「臣妾可沒這麼說嘛,皇上您欺負臣妾。」


宗衍笑而不語,「眼下幾更了?」他低喃著。


「大約快要子時了吧?」顧飛玉看著燃燒的燭火答道。
「子時嗎?」宗衍微睜著眼望著床頂,神思竟有些恍惚了起來

,那個盪著鞦吃雪的玉人兒此刻正在延禧宮做些什麼呢?聽宗理說,延禧宮像是個叫人遺忘的角落,在所有人都就寢的這個時候,延禧宮通常都還留著燈,裴掩綠會在院裡或煮茶或看書,甚至宗理偶爾會在那兒下棋下到深更,有的時候忘了時間,會一塊兒看日出,思及此,宗衍竟嫉妒起宗理來……。


「皇上,臣妾有個小要求,不知皇上能否答應臣妾?」顧飛玉突然輕搖著宗衍的手臂,嬌聲道。


宗衍皺皺眉,被打斷思緒有些不耐,「說說看?」


「跟臣妾同住承乾宮的,不還有一位儷貴人嗎?安靜得緊,這儷貴人所居偏殿比臣妾的居處要大得多,近日臣妾宮裡往來客人多,小屋子快不敷使用了,所以……」她覷著宗衍神情,確定他沒有任何不悅之後才說下去,「所以臣妾想與儷貴人換換屋子,橫豎,她也用不到這樣大的屋子嘛,皇上,好不好?」


宗衍聞言側頭看著顧飛玉,唇邊噙著一抹笑,卻不說話,只是瞅著顧飛玉,他心想,這個女人原來竟也跟一般的女人一樣嗎?得了寵,乖個一陣子就學會怎麼主動索要賞賜,前幾回想要珠寶、衣料,這回想要換大點的屋子,那麼下回呢?是否就要要求父兄子姪的加官進爵?再下回是否就要求想要皇后的位置?


宗衍不禁在心下冷笑,但卻柔聲道,「當然好,不過朕也不能委屈了儷貴人,妳說是不?我會給她些賞賜安撫安撫她。」就給妳吧,妳要的都給妳,橫豎在床笫之間他們算是十分愉快,他倒想看看他的玉貴人最後會向他索要些什麼東西?


「自然是這樣。」顧飛玉立刻歡快的說道,「儷貴人早臣妾幾年進宮,臣妾該尊她一聲姊姊的,不會怠慢的,謝皇上。」她愛嬌的伸手擁住宗衍的腰身,那一頭長髮披散在宗衍手臂上。


「嗯,飛玉妳開心便好。」宗衍淡笑道,看著那一頭長髮披在自己的手上,微微的泛著癢,宗衍厭意頓生,正想伸手撥開那些髮絲,但隨即心念一轉,便掀被起身。


「皇上您去哪兒?」顧飛玉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錯愕,之前他都會睡一會兒的,怎地今日?難道是方才的要求惹怒他了?她趕緊也跟著起身,「皇上,是否臣妾惹皇上生氣了?」


宗衍微微側頭向後,隻手輕撫著顧飛玉的臉頰,「愛妃多慮了,妳接著睡吧,朕有一堆奏折未閱。」說罷,他便喚來太監更衣後就離開了,那顧飛玉也不疑有他的躺回龍床上,心下喜孜孜的想著,她真真是皇上跟前最得寵的妃子,連換屋這事兒也給她允了。


宗衍離開養心殿後,並未直接前往御書房,而是讓李緯跟著,負手在宮道上緩步,空中飄著稀稀落落的夜雪,隨風襲來,宗衍不閃不避,連傘也不讓李緯給他撐,「皇上,當心著涼。」看著雪片沾染到宗衍的外袍,李緯有些著急。


宗衍淡然一笑,「朕有這樣虛弱嗎?」


李緯诶了一聲,「皇上這哪兒的話,但饒是鐵打的身子也會著涼啊,皇上是萬金之軀,要有個什麼,奴才擔待不起。」


「你擔待不起就朕來擔待了。」宗衍笑了出來,「李緯你越老是越嘮叨了。」


「唉唷皇上怎麼這麼說呢。」


宗衍止不住的朗聲笑起來,他負手前行,邤長削瘦的身形在颯颯吹起的夜風中衣袂飄飄,髮絲輕揚,模樣宛若謫仙,只見他將手伸向空中,攔住幾片雪,但雪總是在降落指間的那一瞬間就溶成水,再接了幾次總還是這樣,「李緯。」


「奴才在。」李緯歡喜抬頭,以為皇上要打傘了。


「你吃過雪沒有?」宗衍回頭問道,笑得很燦爛。


李緯聞言頓時愣住,支吾半天說不出話,宗衍又問,「朕問你吃過雪沒有?」


「雪?這……吃過是吃過,怎麼了嗎?」李緯愣愣的說。


「你都怎麼吃?」宗衍興沖沖的挨到李緯身邊問,李緯嚇的趕緊連連退後兩步喊著「皇上皇上。」


「朕會吃了你嗎?」宗衍沒好氣。


「哎唷我的皇上,奴才在皇上身後站的好好的,就別折煞奴才了。」


「朕問你你就快說,哪這麼多廢話?」


「是是。」李緯趕緊點頭,「奴才小的時候貪玩,老愛在下大雪的時候站在雪地裡把嘴巴張得大大的,或者……」他稍微彎下腰,自雪地裡撈了一把雪在手中,然後湊進嘴邊用唇抿了一口後笑道,「或者這樣吃。」滿是皺紋的臉抹上一天真的笑。


「這樣嗎?」宗衍轉過身向著天空張大嘴巴,「惡樣嗎?」然後含糊的說道,李緯驚的手上的燈籠都要抓不穩,連聲道「皇上您在做什麼?」


「吃雪啊。」連吞了幾片雪後,宗衍大聲笑道,隨後竟也蹲下身拈了點雪送進嘴裡,李緯此刻卻沒有阻止他,看著宗衍成長的李緯,竟想不起,多久沒有看見宗衍如此純粹的笑容,李緯記得,宗衍皇帝小的時候好可愛,老是緯公公、緯公公的叫他,跟前跟後的纏著他要糖吃、要故事聽,笑的時候眼睛會彎得像月牙兒一般,未冊封太子之前也是個聰明開朗的少年,當時,他大笑的聲音日日不絕於耳,直到被冊立為東宮太子之後……想起來,大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宗衍的笑容就少了,剩下的,只是自持的冷靜,連笑的角度都很完美。


因此,此刻不管他吃雪還是吃草,李緯都不忍打斷這個叫人歡欣又心酸的畫面。


「沒有味道吶。」宗衍又抓了一些來吃。


李緯噗嗤一笑,「真有味道還得了?」


「李緯,咱們上延禧宮去。」宗衍起身道,在李緯略顯錯愕的目光下逕自轉往東六宮去,李緯回過神來趕緊跟上。


「皇上可是要去看看裴答應?」李緯低聲問道,他們走的路是當日宗理所走的偏旁小道。


被李緯這麼一問,宗衍突然頓住步子,害得李緯差點一頭撞上,「李緯,朕此去是否唐突佳人?」他回頭問道,語氣中多有無措。


「這,皇上讓奴才怎麼回答呢?」李緯苦了臉,「這裴答應本就是皇上您的妃子,侍奉皇上是應該的呀,怎麼會說皇上唐突了呢?」
宗衍皺起眉,苦惱道,「問你也沒用。」竟在原地躊躇起來,眼看離延禧宮只剩一點路了他卻遲遲決定不下該走過去還是該回轉御書房?


「皇上想去嗎?」李緯突然輕聲問道。


宗衍聞言先是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只是想著,看看她在做什麼罷了。」


李緯淺淺的笑了,「皇上這一陣子,總是夜裡來到延禧宮,自宮口看看裴答應,至今日已經是第十五日了,難道真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李緯你在朕身邊這麼久,朕也不怕你在心裡笑朕。」宗衍扯扯嘴角,「朕什麼絕色沒有看過?這裴掩綠不挺豔也不最美,就那股子靈氣卻讓朕驚為天人,同時,也卻步得很,你說,朕手擁天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怎麼就為了一個女人這般膽怯?」李緯沒有接話,宗衍又道,「她就像這一地白雪,是天上之物,既純潔又無瑕。」


「裴答應若是天雪,那麼皇上是天子,不般配得很嗎?李緯所知的皇上,可不曾這般膽怯過什麼事兒,要不……」李緯突然眨眨眼,促狹道,「要不奴才我先讓人去通傳一聲……」


「不!」宗衍伸手阻止,尋思一會兒,有些羞澀的道,「朕自己去吧。」


「那麼奴才就在宮外候著。」李緯躬身笑道。


宗衍便一人緩步至延禧宮前,正要舉腳踏入,卻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彎身雙手捧起一掌雪,這才進入延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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