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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芳閣,座落於這偌大城裡的娛樂城區『八大胡同』中的『胭脂胡同』裡,規模比起其他尋歡作樂的店家要小得多,裝潢也不奢華,充其量嘛就是個典雅,姑娘人數十根指頭剛剛好,在群芳爭美鬥豔的八大胡同裡該要是被遠遠拋在後頭的,但出乎意料,那兒卻是這繁華帝京中,尋芳客趨之若鶩的場所,他們不為別的,就為了迴芳閣裡出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傾國美人『樓心月』。 

   
   
說起這樓心月,除了流連胡同的男人對她芳名如雷貫耳外,就連老人女人小孩讀書人幾乎全城無人不知道這號嬌滴滴的人兒,甚至遠道而來的客人也都要擠破頭進迴芳閣一睹芳容才算來過帝京,足見她的美貌多麼驚人。

只有美貌想必還是無法吸引這麼多想一親芳澤的人,畢竟要說美貌,這八大胡同裡哪一個姑娘不是美人?


   

但據說這樓心月才華橫溢,琴棋書畫舞蹈女工無一不精,還有一副好歌喉,且溫柔似水;婉約動人,重點是,她什麼都賣,賣笑賣藝但就是,不賣身。


   


   
樓心月,在帝京尋歡客的心目中,是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象徵。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再美再豔的名妓,都還是得敞開床邊的紗簾迎接恩客,對性好漁色但是骨子裡又渴望純潔的男人們來說,這位豔絕帝京的「清倌兒」可說是滿足了他們對「聖女」的幻想,因此寧願灑出大把大把銀子,只求坐在紗簾外聽她唱歌聽她吟詩,然後等那一日一次的出簾見客,看她為眾恩客獻上一曲輕靈曼妙的舞蹈。

 

                                             

 

初春時節,才剛過五更,遠方天際就已翻白,通常這個時候,三更四更才就寢的胡同裡的姑娘們都還在睡夢當中,唯有迴芳閣一處隱密的院落已經開始有人走動,那兒是『映月齋』,迴芳閣當家頭牌樓心月的私人住地,院裡所有的姑娘都只分配到一間廂房,唯獨她,讓嬤嬤特地為她在後頭購入一塊地,闢建為映月齋供她居住。

 

捧著梳洗用的水盆與絲帕,嬌小的侍女邁著碎步走進映月齋,穿過一座橫跨荷花池的小木橋,來到門廊下都垂掛著鵝黃色軟紗的兩層樓小木屋前,輕扣門閂,「心月小姐,蘋兒來了。」

 

「進來。」屋內傳出一嬌慵低沉的聲音,在靜謐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任何人聽見這樣帶著些微鼻音的聲嗓,絕對會想再聽聽這樣的聲嗓在吳儂軟語時會是哪般萬種的風情,實在太悅耳。

蘋兒得令推門而入,這座三面環水的木屋小巧精緻,中間是小花廳、右邊有個小書房、左邊是小內堂,內堂再往裡走才是臥室,而二樓則是樓心月撫琴的地方。


蘋兒將水盆端到內堂的梳妝台邊擱好後,再將木屋三邊的窗子都推開、窗紗束好,再將書案上的散亂的宣紙筆墨稍做整理,隨後再上二樓將琴房的窗子推開,將薰香點起後就回到臥室待命。

 

只見窗內一蔥白也似的素手緩緩撩開床紗,那傾城的美人兒樓心月披洩著一頭烏黑青絲,輕掩檀口微閉雙眼的打了個呵欠,再伸了個會令男人們為之傾倒的懶腰,攏攏髮絲,這才接過蘋兒遞過來的緞製象牙白薄衫,套在肩上不至於讓晨露冷了身子。

 

「心月小姐,洗臉。」蘋兒手腳麻利的先行到內堂旁將浸足溫水的絲帕稍做輕擰,再遞給施施然朝梳妝台走來的樓心月,她輕拭臉龐後抹上滋潤膏、再用加了薄荷的粗鹽漱口,這才完成早晨第一件事。

 

樓心月貴為頭牌,因此可以比其他姑娘早一個時辰歇息,但也是要到三更才能上床就寢,可她不像其他姑娘一定睡到午后,她從來都只睡到五更就會起床。

「心月小姐,早上要穿哪一套好呢?」蘋兒打開衣櫥問。


樓心月看了看說:「蘋兒。」

 

「是。」蘋兒一邊回應一邊伸手挑衣。

 

「妳是不是瘦了?」她皺起精心修飾的雙眉,蘋兒這孩子本就嬌小,怎麼最近越看越削瘦。

 

蘋兒先是一愣,這才看看自己,「有嗎?有嗎?」

 

「有呀!」心月上前拍拍她的蘋果臉,「瞧瞧妳,就算天生嬌小,但總也才十三歲,正是長大的時候呢,怎麼沒見妳長大,反而越活越回去,是不是丫頭房的姑娘們對妳不好呀?讓姊姊去給嬤嬤說,我樓心月身邊的孩子,怎麼可以長不大!蘋兒這孩子從小失怙,母親無力照顧她,只好將她賣入大戶人家當丫環,怎料那人家嫌她個子小不能做事,隨隨便便將她又賣到迴芳閣來,當年她才十歲大,正好當時樓心月正為了侍女無法配合她的作息而傷腦筋,便欽點了蘋兒來伺候她,除了這孩子單純可愛之外也因為心月同情她的遭遇。

 

 

「別別別!」蘋兒聽了連忙搖手,「丫頭姊姊們沒有對我不好,是蘋兒不爭氣,沒能多吃一點,既然心月小姐擔心,那蘋兒就努力多吃,妳別去跟嬤嬤說。」說是沒有,事實上因為樓心月的名氣與排場之大當然會讓其他姑娘眼紅,但沒人能動得到她,自然就只有從她的貼身丫環下手,那些世故的姑娘明白蘋兒沒心眼兒,不會說三道四,也就三不五時整整她。

 

儘管純真如蘋兒,但她出身窮苦,從小就過著向人低頭的日子,進迴芳閣三年也增長不少視野,更懂得看人臉色,她明白樓心月對她好,但若真得再有特殊待遇,怕是在丫頭間她無法立足。


樓心月豈會不知她的想法,只得嘆口氣,「妳這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其實說是將她收在身邊當丫頭,但心月對蘋兒就像照顧自己的妹妹一樣,除了不能讓她與自己同房之外,讓她穿好用好,也讓嬤嬤特許在最欠缺丫的夜晚時分,蘋兒也只需要待在心月身邊,不必穿梭在那群老少男人間,青樓呀,總是龍蛇雜處,儘管她貴為花魁,當初卻也不是自願來到這裡,因此她私心的想保護蘋兒的純真,不想讓蘋兒也跟她們一樣得向男人出賣自己,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

 

「心月小姐妳不用擔心蘋兒,真的!」蘋兒燦爛的笑說,「不如呀,趕緊來挑挑要穿哪一套衣服吧,都過五更了,今天,殷公子也會在棋院下棋吧?」她賊兮兮的眨眨大眼。

 

樓心月聞言笑罵了一聲「鬼丫頭」後,便暈紅著臉起身挑衣,半晌才挑得一套新裁不久的粉色紗鑲緞邊、裙襬繡荷花的新裳,薄施脂粉,將一頭青絲以緞帶綰成一束。

 

「小姐,妳的早膳要替妳端上琴房嗎?」蘋兒收拾著桌面,端起水盆,準備要去膳房支領早膳。


「不了,妳替我沏壺盧山雲霧就行了,我不餓。」

 

「光喝茶可不行,會傷胃的,再加一碟茉莉糕!」蘋兒噘著嘴說。

 

樓心月淺笑,「知道了,就聽蘋兒的。」說完,她就逕自上樓往琴房去。

 


直到一年前的某一日,她在窗邊撫琴,與窗外那人眼神交會之後,樓心月一成不變的生活中才有了細微的改變。


                
                     

早起的樓心月向來都會在琴房彈上兩三個時辰的琴,然後看看書,用膳後歇息一會兒,練幾曲舞,傍晚便要沐浴,接著就等迴芳閣開門營業,如此平淡的生活日復一日,樓心月倒也非常安於現狀,迴芳閣當家杜嬤嬤視她如己出,也看中她的才華,所以保護她培養她,讓她賣藝不賣身,自小孤獨的她也猶如感謝母親般的感謝杜嬤嬤,也從沒想過要為自己贖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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