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眾人除了宗衍與太后、皇后是滿臉驚喜與笑意以外,其他人的臉色都十分驚愕,佳韻與彩衣不由得相視一眼後悄悄覷著慧妃,其實不只她們,那些個妃嬪答應無不偷偷的觀察慧妃的臉色,顧飛玉是慧妃的人,這是整個后宮都知道的事兒,但今日顧飛玉卻經由皇后的介紹在萬壽節獻舞,眾妃又看看皇上的神情,直在心下嘆道:皇后這不明擺著要用自己的手將顧飛玉推向皇上的懷抱嗎?


這齣戲,到底怎麼演的呀?


只見那顧飛玉眉眼含笑的朝著宗衍盈盈下拜,軟語道,「臣妾參見皇上。」


「朕怎麼從來沒見過妳?」宗衍帶著驚喜疑惑道,顯然數月前發生在永和宮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但想當然爾,皇后沒說話,慧妃沒說話,誰敢提起這件事?


皇后撒嬌的說道,「皇上您眼裡只有敏慧、佳韻與彩衣,哪還看得到旁的人呢?」被點名的慧妃、佳韻與彩衣心下俱是一凜,就見皇太后的眼光有意無意朝她三人掃了一掃,皇后又繼續說,「臣妾見這顧答應才貌出眾,又是個蕙質蘭心的,不忍將她埋沒,還望皇上別怪臣妾特意拔擢她了。」


宗衍聞言朗聲大笑起來,難得溫柔的望著皇后說道,「朕怎麼會怪妳?要不是妳,朕與太后今日也欣賞不到如此曼妙的舞姿,您說是不是啊皇額娘?」


太后含笑著點頭,「哎唷,我們的思凝皇后越來越有母儀天下的樣子了,懂得替皇帝挑人了,這顧答應哀家瞧著也挺歡喜的,皇帝,你可喜歡?」


皇太后問著宗衍,只見宗衍直勾勾的盯著羞答答跪在堂下的顧飛玉,卻不回答,眾人無不屏息的等著聽宗衍怎麼說,喜歡呢?還是不喜歡?好半晌,宗衍彎起好看的唇道,「飛玉到朕身邊坐吧。」


此言一出,眾妃心中皆是一震,眼巴巴的看著那顧飛玉蓮步輕移至宗衍身側坐下,宗衍大手一攬將她摟進懷中,低頭細細的說起話來,那原先面色鐵青的慧妃此刻竟掩嘴輕笑,捧起酒盞,「臣妾敬皇上一杯,恭賀皇上喜得佳人。」


「恭賀皇上喜得佳人。」眾妃見狀連忙一同捧起酒杯齊聲道。


「皇后娘娘真是體貼溫柔,臣妾等真要向皇后娘娘多多學習。」慧妃敬了皇上一杯之後又轉向她自己身側的皇后,「臣妾敬皇后娘娘一杯。」


皇后笑盈盈舉杯,「敏慧這哪兒的話?本宮身為皇后,理應為皇室子嗣繁衍盡一份心力,也望妹妹日後多幫著本宮。」


「蒙皇后娘娘不嫌棄,妹妹自當盡力。」她與皇后相敬之後俱抬袖飲酒,只見她那雙眼眸自袖後露出狠厲的光芒直瞪著皇后,坐在宗衍身側的顧飛玉注意到了,不禁朝宗衍懷中微微瑟縮。


沒有人知道顧飛玉怎麼會與皇后走到一塊兒,但皇后拉攏顧飛玉,並將顧飛玉獻給皇上,此舉可說是一石二鳥,既將人安插到皇上身邊又博得一「雍容大度」與「溫柔體貼」的美名,這平日看來狠勁兒有餘,手段不足的皇后此番倒是叫眾妃嬪畏懼起來,更開始迷惑,這后宮,到底該靠攏皇后,還是靠攏慧妃?


一場奢靡華麗的飲宴,就在各人有各人心思的敷衍談笑之下結束,之後全員要移動到暢音閣聽戲時,慧妃卻說不勝酒力要先行回宮,離去前給了顧飛玉一記眼神,隨後顧飛玉也向宗衍撒嬌道她的舞衣都讓汗水給弄髒了,得要去換一套再到暢音閣,宗衍也笑著應允,於是她便攜著攏翠先行離開太和殿回轉東六宮。


「主子,您千萬別害怕,啊?」攏翠扶著顧飛玉前行,在她耳邊殷殷叮囑著。


「我怎麼能不害怕?」顧飛玉細心妝飾的臉龐露出驚懼的神色,緊抓著攏翠的衣袖急道,「慧妃娘娘多麼生氣妳看見沒有?她會不會不相信我了?萬一她要殺我怎麼辦?」


「主子!」攏翠抓下顧飛玉的手,「她不可能殺妳!妳忘了?眼下妳可是皇上的新寵!她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對妳下手,妳大可放心,只要妳告訴她,妳是為了替她接進皇后才這麼做,好好的、誠懇的解釋,她會相信妳的。」


顧飛玉猶疑了一下又搖頭,「慧妃娘娘這麼多疑,她不會輕易信我的。」


「她不信妳又如何?妳有皇上與皇后娘娘護著她敢動妳分毫嗎?」攏翠拿出手絹替顧飛玉將額上的冷汗擦擦乾淨,「別怕,攏翠在妳身邊。」


「攏翠。」顧飛玉伸手抱住攏翠的頸子,嬌軀微微顫抖,「幸好有妳在,都是因為有妳在,我才能得到皇后娘娘信任,才能讓皇上青睞。」


攏翠不太自在的撇過臉,輕輕推開顧飛玉,「我也是有我的目的才這麼做,主子用不著謝我。」


顧飛玉扯出一個笑,情緒似乎和緩了一些,繼續往前走,嘴上喃喃說著,「我知道我的個性不太讓人喜歡,每個人都說我既跋扈又張揚,但我也習慣了,人嘛,不就互相利用?有人利用我爹,我爹就利用他,有人利用我娘,我娘也利用別人,否則,怎麼能除掉大房姨娘成為我爹身邊的得力助手?」她頓了頓,攏翠沒有插話,她又繼續說,臉上帶著輕淺的笑,「不管怎麼樣,我都是感謝妳的,雖然我們是這樣相互利用的關係,但眼下我們在同一條船上,那就是夥伴啦。」


攏翠仍是沒有回話,深深的望著顧飛玉,「妳這樣瞅著我,我會覺得妳不懷好意。」顧飛玉似笑非笑的說。


「那就這麼想吧,橫豎咱們一開始就沒好心眼。」攏翠露出一記難得的笑容,與顧飛玉相望著,二人心中一種淡淡的好感油然而生。
如果她們不是在宮裡,也許能成為閨中密友也不一定。她二人心裡均這樣想著,此刻,她們已經來到永和宮前,顧飛玉站定在宮門前,抬頭仰望著門上牌匾,深吸了一口氣,舉腳踏入宮中。


來到大殿上,慧妃早已換下朝服,閒適的端坐堂上,手捧一盞茶緩緩啜飲著,顧飛玉環顧四下,似乎宮女太監早被遣開,只餘下漣漪在殿中伺候,她定定心神,斂裙跪下見禮,「飛玉參見娘娘,娘娘吉祥。」


「起來吧,坐。」慧妃微微一笑道。


「謝娘娘。」顧飛玉強持鎮定的起身落座,漣漪隨後奉上一杯熱茶,她也不敢去動。


「怎麼不陪著皇上到暢音閣聽戲,反倒來求見本宮?」慧妃看著她問道,神色不慍不火。


顧飛玉被這麼一問先是愣住,隨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飛玉、飛玉以為,娘娘有話要同飛玉說。」


「哦?」慧妃冷笑一聲,「什麼時候顧答應妳變得如此會揣測本宮的心意了?」


「不!!」顧飛玉連忙跪下,「不是的不是的,是飛玉親自前來請罪,飛玉有罪,請娘娘責罰。」


慧妃像是十分驚訝的似的睜大了美眸,「哎呀,這是怎麼了?顧答應何罪之有?」顧飛玉聞言驚惶的抬起頭望著慧妃,慧妃笑道,「顧答應一曲<綠腰>舞得可真好,不僅太后娘娘歡喜,皇上也龍心大悅,這可是大功一件,哪裡是罪呢?」


「娘、娘娘……」顧飛玉心下不安極了,照理說這慧妃該要大發雷霆的,可眼下怎麼……?以她對慧妃的瞭解,這非但不能讓人安心,反而還更增添了恐懼。


「原來顧答應的舞跳得這樣好,本宮也真是疏忽了,妳不會怪本宮吧?」慧妃起身至香爐邊,輕輕掰了一塊梅花香餅扔進爐中,頓時,殿上瀰漫著那股子梅花的清冽香味。


「慧妃娘娘莫要折煞飛玉,娘娘,飛玉知道娘娘生氣,請娘娘責罰。」顧飛玉額面叩地,決定趕緊先把話給講明了來。


此言一出,慧妃卻不說話,只是望著她,那眼神冷得連漣漪都不由得有些害怕,好半晌,慧妃才輕輕問道,「氣?妳倒是說說看,本宮氣在哪裡?」


顧飛玉微微發顫著,「氣……氣飛玉,在皇上面前……」


話還沒有說完,就聞慧妃冷冷的笑了兩聲,「好大的膽子呀,顧答應莫不是要說本宮氣妳在皇上跟前獻舞還得到皇上青睞吧?」


「我……」


「這頂『妒嫉』的帽子扣得可真大,本宮倒是有失婦德了?」


顧飛玉大驚失色,連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娘娘,您誤會飛玉了,娘娘您說過,要飛玉去親近皇后,昨、昨日皇后突然傳召飛玉,要飛玉在今日宴上獻舞,飛玉來不及稟報娘娘您,請娘娘恕罪、請娘娘恕罪。」


「妳以為本宮這樣好騙嗎?」慧妃拍桌吼道,那桌上的茶盞跳了一跳。


「飛玉沒有騙娘娘!娘娘,飛玉發誓,真的!!!」顧飛玉聲淚俱下,甚至不斷磕頭,磕的額面上一片紅。


「夠了!別磕了!」慧妃大喝一聲,「是不是要磕傷了讓皇上懷疑本宮對妳用刑?」


「飛玉沒有!飛玉不磕、不磕!」她趕緊直起身子,哭得全身發顫。


慧妃略帶嫌惡的望著她,面上神色複雜,思緒轉了幾轉,閉閉眼深吸一口氣才問,「昨日真是皇后傳妳過長春宮?」


「是!是的。」


「皇后娘娘除了要妳今日獻舞,她還說了什麼?」


「皇后娘娘說,她給我機會讓我獻舞,但條件是要我日後效忠於她……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慧妃聞言瞇起美眸,審視著顧飛玉,語氣輕巧卻銳利的說道,「妳該要知道,本宮最恨被人欺騙,欺騙本宮的下場除了死,就是生不如死,明白嗎?」


顧飛玉渾身機伶伶一個寒顫,這殿上燃著三盆火,溫暖得如春日,她卻從冷透了心,顫抖著唇瓣道,「飛、飛玉不敢欺瞞娘娘。」


「本宮日前要漣漪交待妳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飛玉牢牢記著。」她點頭如搗蒜。


「記得便行,自己斟酌斟酌……」慧妃停了停,又道,「不過皇后這一次也算幫了咱們,妳一旦得寵,那個計劃施行起來,後果想必更深刻,時機到了,『東西』我自會差人送到妳那兒,記清楚了沒有?」


「是!飛玉記清楚了!」


「很好,妳去換件衣服回暢音閣吧,耽擱得太久有人會起疑心的。」


「娘娘是說……韻貴人?」顧飛玉遲疑的問道。


「可不是?她可精明得,今日的事想必她韻貴人都看在眼裡。」慧妃恨恨的說,「今日宴上她可也是出盡了風頭,今日皇上雖然看中了妳,但能否固寵還是得看妳有沒有本事。」


顧飛玉怯怯的望著慧妃,「娘娘,您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敢問娘娘,是否能提點提點飛玉?」


慧妃斜睨她一眼,仿佛很滿意『您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這一句話,便有些得意的說,「皇上說過,最愛本宮這一頭烏黑柔軟的秀髮,妳該知道怎麼做了?」


顧飛玉大喜過望,連連點頭,「是,謝娘娘恩典、謝娘娘恩典。」


「得了,知道就好,妳趕緊換衣裳去,本宮也乏了,跪安吧。」慧妃擺擺手。

「是!飛玉告退。」顧飛玉福了福身,就提著裙擺起身要離開。


「慢著!」慧妃又道。


「是,娘娘?」顧飛玉心下一緊,趕緊回身。


「怎麼妳手臂上有瘀血?」慧妃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顧飛玉心下暗抽一口冷氣,連忙答道,「回娘娘的話,是昨夜臨時練舞給碰著的,不礙事兒。」


「是嗎?」慧妃緩緩點頭,「如今妳是皇上青眼有加的人兒,莫要粗手粗腳碰傷自己,皇上可不愛身上一堆傷疤的女人。」


「是,謝娘娘提點。」說罷,顧飛玉便趕緊快步離開永和宮。


顧飛玉一走,慧妃原本和緩的神色頓時冷厲了起來,「漣漪。」


「奴婢在。」


「昨日顧飛玉真去過長春宮?」


「是的,小順子回報確實看見顧答應進入長春宮,不過……」漣漪猶疑一會兒,「卻沒有見到長春宮有派人到景仁宮啊,難道?」


「本宮自有想法,本宮乏了,替本宮準備沐浴。」慧妃道。


「是……。」漣漪得令後便趕緊退下,慧妃麗容上陰晴不定的神色叫人膽寒。


「這些個騷蹄子,以為本宮如此天真?一個一個都妄想欺瞞本宮。」漣漪退下後,慧妃一人在堂上惡狠狠的低喃,漾著笑意的唇異常紅豔,如血般鮮麗。


這個顧飛玉,用不得了,既然用不得,那麼也就留不得了……。


萬壽節當夜,皇上就召幸了顧飛玉,兩三日後便下旨冊封顧飛玉為玉貴人,賜住承乾宮,而納蘭.佳韻則未獲晉封,但也給了豐厚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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