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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理將他們的包廂訂在三樓,這一路穿過兩層樓,宗項皆靜默不語的打量著觀察著這座『高雅的妓院』,確實,如宗理說的一般,這兒與尋常妓院有相當不同之處,首先是外觀與內裝,尋常妓院會以金碧輝煌為走向,極盡俗豔奢華之能事,燈光昏暗曖昧;但這天姝閣卻是以典雅高貴為走向,裝飾簡單柔美,且絹紗燈三步掛一盞,更有五步一座的木雕燭臺,整座樓燈火燦燦,恍若白日,走在裡頭人的彼此的容貌都看得一清二楚,想當然爾也是對自家姑娘有相當程度的自信,否則不敢如此。


緋然領著他二人爬上三樓又經過了幾間廂房,來到了最邊上的一間也是最大的一間蘭字廂,緋然推開門,「二位請進。」


蘭字廂十分寬廣,有一用餐的花廳與兩間小廳擺放著小憩用的長榻,整體皆以各式畫作與少許古董裝飾,宗項細瞧,那些畫作的落款皆是『舞九天』,不由得揚了揚眉,卻說這舞九天替天姝閣寫牌匾已經夠嗆的了,如今連閣中裝飾都是舞九天的畫,實在了不得,「敢問緋然姑娘,這些畫可都是真跡?」他邊參觀邊問。


「每一幅都是真跡。」緋然的話雲淡風輕,聽不出一絲炫耀,仿佛這是如喝水一般平常的事。


宗項來到內室卻被一幅露骨的美人半裸圖給愣了一下,只見那畫中美女跪坐在地,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肩與豐潤的雙乳,側著身髮散肩背,眉眼顧盼生波,褪下的衣襬一角被夾在那柔嫩的雙腿間,叫人無限遐想,血脈賁張,該畫落款竟也是舞九天,他忍不住失笑,這舞九天到底是何許人也?山水畫如此靈靜悠遠,顯然該要是個翩翩君子,但卻也能夠畫出如此煽情的春畫,實在叫人捉摸不得。


「看來二王對舞九天的畫十分有興趣。」緋然邊替宗理倒酒邊說。


「稱不上興趣,只不過這舞九天的畫作價值連城,但貴閣竟有如此多真跡蒐藏,叫人不驚訝也難。」宗項露出一記稱不上是笑的笑,回到已經佈滿菜餚的桌前。


此時,門外突然扣門聲,「緋然姑娘,昌平郡王與羽林衛邵大人欲訪王爺。」小廝在門外道。


緋然輕道一聲「知道了」,便回頭望著兩位王爺,「這昌平郡王與羽林衛邵大人兩個時辰前就來了,包廂在二樓,想必風聞二位王爺大駕光臨前來拜訪,王爺可要見客?」


宗理想也不想的诶了一聲,連連擺手,「不見不見,真是奇了,怎麼我來就沒人要見我,二哥你一來就有人要拜訪,真不公平,不是找七王爺的通通不見。」


緋然掩嘴輕笑,「是,七王爺說不見咱們就不見。」隨即款步至門口向小廝吩咐下去後又回到桌前,殷勤替二人佈菜,「不知王爺們除了吃菜喝酒還想做些什麼呢?可要行酒令?或者猜枚?划拳?」


宗理正想說話就被宗項搶白,「暫時不用,緋然姑娘別忙,本王與七王有些話要說。」


緋然心思通透,立刻巧笑躬身,「緋然不打擾二位王爺,有任何吩咐請喊一聲便是。」說罷便垂手退出廂房。


見緋然走了,宗理不由得一臉失落,嘆口氣,拿起酒就是乾杯,宗項自然將他的行為看在眼裡,「你的心儀之人莫不是緋然姑娘?」


「咳咳!!」正在喝酒的宗理聞言嗆了一下,咳了起來,白嫩的臉也不知是羞紅了還是給咳紅了,「二、二、二哥,你怎麼這麼問呢?」


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


宗項在心下暗嘆,這樣藏不住情緒怎麼成大事兒呢?「二哥不夠瞭解你嗎?」


「是,我是喜歡緋然,可人家可看不上我。」宗理悶悶的又斟了杯酒。


「所以你就經常上這只為了同緋然姑娘說說話?」


「可不是?」


「看不出你小子倒是個癡情種。」明明生了個可以風流全天下的好皮相。


宗理哈笑一聲,「再癡情哪比得上二哥你?一回來問我娶妻沒,我才想問你呢。」他撇了宗項一眼,稍斂神色道,「二哥你也三十了,該比我要認真考慮婚姻大事了。」
宗項聞言神情有那麼一瞬間的黯然,心中微微一慟,「用不著你多事。」


宗理輕嘆,「不是我多事,我先告訴你了,從你上書應允要班師回朝的那一天起,太后就與四哥成天商量著要替你討個王妃,那討論可熱烈著。」


宗項默然不語,也伸手斟了杯酒喝。


宗理望著他這個向來不怎麼言笑的二哥,心下替他感到心疼,原本四年前他該會有個圓滿的家庭,誰知道春日出遊卻成了人間悲劇?誰料這太平盛世竟會在郊外遇上馬賊?他那薄命的二嫂為救二哥,背心被砍中一刀當場慘死二哥懷中,從那之後,他二哥未再言及娶妻之事,而當宗衍登基之後向他提出希望他出戍邊關的要求時,他二哥想也不想立刻就答應,誰不曉得?他只想遠離這塊傷心地。


「二哥你此番願意奉召回朝,我以為你早就放下了。」


宗項還是默默無語,只見他先是喝空一杯再倒一杯,再度喝空才開口,低啞的說道,「無所謂放下不放下,我的妻始終只有落梅一人。」


「看不出你小子倒是個癡情種。」宗理斜睨著宗項,偷他的話來調侃他。


宗項一聽忍不住嗤了一聲,伸手往宗理的後腦就是一掌,「敢調侃你二哥,不要命了是吧?你今日帶我到這兒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


宗理不太自在的搔搔臉頰,「可不是嗎?明日進宮太后與四哥肯定纏著你說這些事兒,先讓你有點準備,想想怎麼打發他們。」


「謝謝你,七弟。」宗項由衷的說。


「得了得了,咱們是親兄弟,什麼謝不謝的,可憐咱們七個兄弟裡除了四哥以外就屬我跟你比較正常,三哥那塊冰,五哥那片雲,全是碰不得的。」宗理沒好氣的搖搖頭,他那兩個哥哥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一個整年見不到人影,全是怪人。


「不許這樣說你三哥與五哥,沒規矩。」宗項雖然也覺得很逗但還是施以薄責道。


宗理正想回嘴,廂房外便傳來一陣吵雜人聲,有男有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宗項皺起眉頭起身要去開門,宗理卻叫住他,「二哥別管了,這兒畢竟是喝酒的地方,格調再高難免有人鬧事兒,等等護院處理掉便沒事了。」


但宗項仍然站在門前,隔著門細聽,外頭太吵所以聽不真切,但似乎真是酒客在胡鬧,他隱約聽見「緋然姑娘」「讓開」還有什麼「彩衣姑娘」,以及緋然的勸阻聲,另外還有一位女聲他沒有聽過,正在細想的同時外頭竟傳來桌椅被掀翻的巨大聲響,這下連宗理也站起身子,「這無法無天了是不?」畢竟心儀的姑娘在這兒工作,有人想砸場?那可沒門兒。


「咱們看看去,莫要讓他們傷了人。」宗項說罷便出得房門,誰知才一踏出門,一只白玉茶壺就迎面飛來,幸虧他身手了得,身型一閃手往空中一撈,穩穩接住那玉壺,不然肯定要讓跟在後頭出來的宗理被砸得破像。


「這在胡鬧些什麼!?」宗項皺起眉頭,只見不遠處的廊上有一群人正在爭執,想必就是吵雜來源,此時許多酒客與姑娘都躲在廂房裡偷看著,平常基本上有點身份的酒客都會出面阻止,但今日鬧事的人地位太高,大家都惹不起便無人出面。


宗理望了望,呀了一聲,「哎唷,那可是左相大人的兒子莫君飛,難怪沒人出面擋駕。」


「我的好莫公子,您就行行好唄。」吵雜中聞得一嬌嗲的女聲高喊著,「咱們廂房裡頭說,啊?」


聲音的主人是一纖瘦高恌的女子,但她背對他們,看不見面貌,只是聽聞那聲嗓就叫男人為之酥麻,多麼嬌嗲迷離的嗓子呀,宗項覺得似乎在哪兒聽過這樣的聲音。


「乖乖,連彩衣姑娘也親自出馬,看來這莫君飛今晚鬧騰得厲害。」宗理見事態沒有立即性的危險,緋然也沒有被動手動腳,便就閒閒的靠在廊柱上隔岸觀火。


「彩衣姑娘?」宗項不認識。


「就是那位紫衣的姑娘呀,聲嗓千嬌百媚的那位。」宗理指著那個背對他們的女人道,「她可是這天姝閣的老闆娘,全朝陽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騷老闆娘『薛彩衣』,平日她不太出現在酒客面前的,我來這麼多次也只有第一次她出面招待我,爾後再也沒有了,今夜她卻親自處理莫君飛,肯定是莫大少硬要把事兒給鬧騰大。」嘖嘖搖頭,「你說我紈絝?你該去認識認識莫君飛那小子的。」


「我就不管,你把雲霓給我交出來,今日我不見她我誓不罷休!我是誰?我可是左相大人的兒子,我是莫君飛!!」那莫君飛高聲咆哮著,語氣中有著濃濃的醉意,顯然是酒後發瘋了。


「是~~~您是莫大少,全朝陽城最有名的莫大少。」惡名昭彰得很!「但是聽聽彩衣的話可好?這雲霓呀今日身體不適,不宜見客,您改日再來,我定請雲霓向您賠個禮啦。」薛彩衣笑咪咪的相當有耐性的勸說著。


「我不管我不管!雲霓?雲霓?出來,給我出來!」莫君飛醉醺醺的推開攔著他的眾人就往前一間間敲開包廂的門,裡頭的姑娘酒客無不嚇的驚叫,但他是左相的寶貝兒子,誰敢真的動手阻攔他?萬一磕著碰著,可不是開玩笑的。


只見那薛彩衣亦步亦趨的跟在莫君飛身邊,一邊走一邊使眼色給旁的人,要他們趕緊先把廊上的古董與畫全都搬開省得被他莫大少給砸了,「莫大少,彩衣再說最後一次,雲霓今日不方便見客,如果您真要,不如彩衣陪您喝一杯如何?」薛彩衣一個箭步上前伸手就抓住莫君非的手,衝他露出一記勾人的笑,這莫君飛一時竟忘了發酒瘋,愣愣的盯著薛彩衣看。


「大少~~~~」薛彩衣身子一軟輕靠進莫君飛的懷中,纖纖素手熨貼著他胸口,「給彩衣一點面子嘛,讓彩衣陪您喝點小酒,彩衣給您唱小曲兒。」


此言一出,除了莫君飛與新來的宗項以外,所有人莫不驚得閉上的口,這……這彩衣姑娘從不自己下海陪酒,更甭說唱什麼小曲兒,瞭解她的人知道,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就代表她……發怒了。


那莫君飛說來也是天姝閣的常客,清醒的時候絕不敢造次,但此時他顯然醉得連自己爺爺都忘了是誰,只見他盯著薛彩衣好半晌,突然用力推開她,「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雲霓!!!」


薛彩衣被他推得往後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幸而緋然及時扶住她,宗理見狀正起身要上前時宗項已經大步向前,但他還來不及走過去,就見那薛彩衣挺直了背脊,蓮步迅移重新走向那雙眼發直的莫君飛,在眾人瞠目結舌之下揚手就狠狠抽了他一嘴巴子,嬌叱道,「你當老娘真怕了你不成?這兒可是天姝閣,你彩衣姑娘我的地盤!你膽敢推我?你還要命不要?」連罵人都這麼嗲,顯得底氣不足了,但那響亮的巴掌聲卻在在顯示了薛彩衣的蓬勃怒氣。


那被狠打了一巴掌的莫君飛震驚的撫著熱辣刺痛的頰面,對著薛彩衣瞪大了眼兒,半晌說不出話來,「怎麼?你不服?不服你就回家找你爹哭鼻子去!滾!!」薛彩衣氣極的的指著莫君飛的鼻子吼道。雖然這吼像綿羊咩叫似的……。


驀地,那莫君飛像鬼上身似的嚎叫起來,「妳打我妳打我?妳竟敢打我?連我!@#$%^都沒打過我!妳竟然@#$%^,我@#$%^&*,可惡!!!」莫君飛口齒不清的嚎叫了一連串沒人聽得懂的話之後竟然伸出雙手就往薛彩衣細白的頸項掐去,薛彩衣本欲趕緊退開,但腳步凌亂一個失去重心就向後摔去,眼看她既要摔疼又要被掐,週身響起無數驚叫。

「小子休得無理!」宗項大喝一聲,箭步上前一手接住薛彩衣一手出掌以內力震開莫君飛,只見那弱雞莫君飛被大掌一震竟是向後飛了出去,狠狠在廊上滾了兩圈才被天姝閣的小廝給攔截住,不然怕是要像滾雪球一樣滾破欄杆飛下一樓了。


卻說那薛彩衣原本已經做好吃疼的準備,卻沒想到最後是落進了一強健溫暖的臂彎兒裡,她眨眨眼兒強自壓下驚懼,抬頭要看到底誰接住了他,這一抬頭宗項剛巧也低頭探詢,「姑娘沒有受傷吧?」


「啊!」薛彩衣一見宗項便嬌呼一聲。


宗項愣了半秒鐘,也跟著「啊」了一聲。


「是你?」


「是妳?」


兩人俱是一愣,皆定定的望著對方,唯一不同的是,一雙鷹眼是錯愕,另一雙水眸卻是瞬間冒滿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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