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濟吉特.思凝,當今皇后,亦是太后親姪女,出身尊貴,三年前與宗衍大婚,成為皇后,這三年來,她與宗衍的始終相敬如賓,在外人眼裡看來帝后之間十分和諧,但只有后宮的人才知道,這三年來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宗衍一絲的寵愛或者青睞,除了每月固定三日同房以外,他幾乎無事不會踏足長春宮,就算那三日同房,也只是草草了事,更別說平日對她總是冷冷淡淡,若非她頂著個皇后的頭銜,她還真不曉得他們居然是夫妻呢。

但情況在近幾個月有所改變,宗衍對她似乎比從前要好些,和顏悅色,甚至很偶爾會在平日上她長春宮坐坐,說幾句話,對於這樣的改變,思凝不是不開心的,只是諷刺得很,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改變全賴著眼前這個與宗衍笑語晏晏的美麗女子---箴嬪裴掩綠。

裴掩綠與納蘭佳韻、薛彩衣三人當初一進宮就因容貌太過出色遭到慧妃陷害,她也就順勢將裴掩綠先給扔到延禧宮去幽居著,原以為從此可除去一媚惑皇上的人,但她千想不到萬想不到,這裴掩綠竟然在幽居將近一年之後,一夕之間得到皇上寵愛並搖身成為這後宮最為受寵的箴嬪,當皇上派人通知她準備操辦冊嬪大典時,她險些沒有把桌給掀了,對於眼前這個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誘惑皇上的狐媚子她可說是恨之入骨,但理智告訴她,眼下裴掩綠是皇上一塊心頭肉,她絕不能在此時輕舉妄動,所以她對裴掩綠好,她裝出一副從前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待裴掩綠極好,不但用心準備冊嬪大典,更主動替她佈置暫住的居所燕喜堂,她的忍辱負終於得到回報,宗衍因此讚她「賢良」,宗衍因此對她頗為改觀,對於思凝來說,這是榮耀亦是天大的恥辱,但是為了鞏固她的后位,鞏固她博爾濟吉特家在皇朝的地位,她就得忍,一忍再忍。

一如此刻,她正與宗衍、箴嬪於御花園裡的延暉閣裡煮茶、行棋,她與宗衍對羿,掩綠在一旁煮茶,侍女緋然與攏翠均垂手立在一旁,這延暉閣位在御花園北面偏西處,整體倚順貞門的宮牆而建,皇帝時常會在此吟詩賞景,延暉閣前植有一片翠竹松柏,正值春日,一眼望去盡是翠綠蔥籠,相當雅致且幽靜,此時閣中樓上氛圍恬靜自然,十分愜意。

「皇后,妳無計可施了。」宗衍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拈走數顆白子,盤面情勢已定,白子讓黑子圍攻,無計可施,只能投降。

「哎呀,臣妾輸了。」皇后挫敗的往椅背上一靠,低聲道,手中還拈著來不及下手的白子。「怎麼皇上就不讓著臣妾一點兒呢?」

「就是就是。」掩綠輕笑著道,一手拿高茶壺將茶液拉高倒出,一時間茶香四溢。「皇后怎麼也不讓著點兒,我看皇上行棋好兇啊。」

宗衍將白子扔回棋盤上,笑道,「這下棋嘛是君子之爭,靠的是實力,難道朕故意放水,妳們贏了會開心?」

「皇上這是有所不知,咱們女人吶,還真這樣就開心了呢。」掩綠將斟好的茶擱在托盤上,起身款步至窗邊棋桌前,將茶盞遞給宗衍與皇后,「您說是不是呀,皇后娘娘?」

皇后含笑道,「箴嬪這說的是,皇上不懂女人心吶。」

宗衍挑挑眉,唷了一聲,「倒是朕的不是?」

「當然。」掩綠俏皮道。

「瞧瞧,這箴兒嘴皮子越發刁了。」宗衍笑著伸手在掩綠細嫩的頰面輕刮一下。

皇后不禁掩嘴笑道,「這還不是皇上您給寵的嘛。」她輕輕啜口茶,驚喜道,「這茶真香,是什麼茶?」

「是安溪鐵觀音。」掩綠柔婉笑著,又回到茶桌前煮著下一泡,手勢優雅從容,並輕聲道,「這安溪鐵觀音,湯色金黃,濃而清澈,入口回甘鮮美,並帶有些微的蜜味,香氣濃郁持久,有『七泡有餘香』之譽,先聞茶香再品茶味,方可感受它迷人之處。」

「箴嬪真真是茶道高手,經妳手的茶,無不滿室飄香,口齒留香。」皇后再次輕啜了一口,微微閉上眼感受著茶液在口中發散的美味。

「這也是宮裡的茶葉最為上等之故,從前臣妾在家鄉泡的茶,可泡不出這樣豐富的味道,皇后娘娘喜歡嗎?」掩綠將一壺新水擱在小火爐上後又回到棋桌前,捧起自己的那杯,細細嗅了嗅後才心滿意足的輕啜一口。

皇后點點頭,「喜歡極了,這是本宮喝過最好喝的茶了。」

宗衍慵懶的靠在窗邊笑道,「箴兒烹茶技術高超,皇后妳可向箴兒學學,改日上慈寧宮烹給太后嚐嚐。」

「皇上這不是讓臣妾獻醜嗎?」皇后嬌俏橫了宗衍一眼,「既然箴嬪這樣會烹茶,不如下回臣妾帶著箴嬪上慈寧宮去給太后娘娘煮杯茶如何?」

宗衍聞言頓了頓,輕笑道,「過陣子吧,皇額娘身子還弱著。」

「是。」皇后恭敬的點頭,卻在心下冷笑,這宗衍對她還是有著戒心,御藥房的小太監曾經向她稟報過,大約半年前宗衍曾在深夜召見過太醫院院判蘇重和,並要蘇重和去取來裴掩綠的脈案,想必是知道了裴掩綠並非因病遷居延禧宮,而是她這個皇后下的令。

掩綠自然知道宗衍的顧慮,並在心下感激著他的保護,「太后娘娘近日還是病著嗎?」她輕聲問道。

「是呀,不過蘇太醫說,已經逐漸好轉,應該能趕得上七月初七的牛郎織女祭。」皇后說,一手輕握著茶盞一手則規矩的擱在大腿上,坐姿挺直。

「七月七……」宗衍喃喃,「一晃眼要入夏了呢。」

「是呀,好快呢,總覺得春天好像才剛來,轉眼又要夏天。」掩綠望著窗外的翠柏道,翠綠枝葉因風搖動,憑添一股清涼感。

「箴嬪入宮的時候也是夏天呢。」皇后道,將剩餘的茶一飲而盡,掩綠見了旁取過陶壺又替皇后斟滿。

「一年這樣快便過了。」宗衍望著掩綠,柔聲道,「幸好朕發現了妳,否則朕今年還真真是虛度了呢。」這番話情真意切,掩綠不由得紅了臉,輕聲道,「皇上折煞臣妾了,能夠得到皇上青睞,臣妾不枉此生。」她垂下如扇眼睫,微抬著水漾明眸,雙頰微微緋紅,說有多惹人憐就有多惹人憐。

宗衍看得如癡如醉,一時之間情難自己,便起身道,「走吧,朕有東西要給妳,算是賀妳進宮滿一年,隨朕到雨花閣去取吧。」

「現在嗎?」掩綠有些侷促的望望皇后。

皇后端莊微笑道,「去吧,皇上要賞賜呢,臣妾在此多坐一會兒,恭送皇上。」她起身屈膝道。

「嗯,走吧。」宗衍牽過掩綠的手便離開延暉閣,緋然也跟了上去。

見他們下樓之後,攏翠上前道,「娘娘,可需要奴婢跟上去看看?」

皇后冷笑一聲,「用不著了,看與不看還有差別嗎?」她原本欲飲杯中香茶,到了嘴邊卻是頓住,下一刻便生厭的扔開,小小的瓷盞清清脆脆的滾在地上,香濃馥郁的茶液灑了一地,她瞪視著那些金黃的茶液,眼中盡是忿恨。

不用看也能猜得到,宗衍想與掩綠獨處才藉故離開,這下她倒像個礙事兒的人了,「我得忍住,眼下連慧妃都扳倒了,還怕一區區一個箴嬪嗎?」她低聲說。

「攏翠。」她深深吸了口氣後喚道。

「奴婢在。」

「納蘭答應近日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話,安份守己著……」她頓了頓,傾前低聲道,「李太醫說,藥也按時吃著。」

皇后冷笑著,側首望著攏翠,「這種事兒妳倒是做得十分利索。」她話中有話。

攏翠豈會聽不出來,只見她從容一笑,「皇后娘娘過獎,這種事,做過一次,就不怕第二次。」

皇后定定的望著她,「妳也真忍心下手,玉貴人基本待妳不薄。」

攏翠聞言心下一震,深吸了口氣道,「別無他法。」

「妳倒連本宮也敢欺瞞?到頭來,玉貴人與本宮甚至慧妃都叫妳給利用了,慧妃想毒死玉貴人嫁禍納蘭答應,妳便將計就計,本宮想扳倒慧妃妳也將計就計,一口氣除掉了慧妃、納蘭答應還有玉貴人,真真是高招,要論心狠手辣,本宮可遠不及妳。」皇后起身步至窗邊,伸手摘了片窗外翠柏的樹葉,在手中把玩著。

攏翠也不慌,跟著緩緩走到皇后身後,「要欺敵得先欺己,不是嗎?」

「要是當日本宮沒有應合妳,讓慧妃平安無事,想必妳今日不會站在此處,怕是早就橫屍荒野,妳不怕?」皇后以尖長的指甲在葉片上掐出一個個指甲印,原本翠綠的葉片頓時滿佈瘡痍,她的指甲上亦染了些綠色葉液。

「在這宮裡,要是怕,還能成事嗎?」攏翠低眉順眼的微笑道,「奴婢知道皇后娘娘您聰明絕頂,在那個當下絕對能立即洞悉奴婢的用意並且襄助奴婢,事實證明,奴婢沒有賭錯不是嗎?」

皇后將手中葉片一撕為二,扔出窗外,攏翠見狀,不慌不忙的上前掏出手巾替皇后擦去手中的葉液,皇后似笑非笑的看著攏翠的舉動,「妳有如此膽識,埋沒在宮女裡頭未免可惜。」她說出了攏翠最想聽的一句話。

攏翠立刻含笑道,「還望娘娘多加提拔。」

皇后聞言一個用力將手抽回,冷笑著,「當初妳是不是也這麼向玉貴人說?請她提拔妳?可憐玉貴人竟會相信妳這種賤人,到頭來落個慘死的下場,實在愚蠢至極。」

攏翠一聽立刻跪下額面叩地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掌六宮鳳印,攏翠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與您談條件。」

皇后回過身不再看她,「本宮看不出妳還有什麼不敢的,不過也罷,我可不像玉貴人這樣蠢笨,本宮不相信妳,但恰巧妳與本宮目標都相同,正是永和宮那位,所以本宮會提拔妳成為本宮的棋子。」

「謝皇后娘娘恩典,攏翠萬死不辭。」她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得了,本宮說了不信妳,妳也不用再說什麼萬死不辭刀山油鍋的胡話,本宮只要妳記住,這後宮的主人是誰,得寵與否對本宮而言根本不足一哂,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能弄死妳,明白沒有?」皇后回頭彎身將攏翠的臉給抬起來,「明白沒有?」

攏翠眼神一跳,嚥口唾沫道,「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皇后以兩指抬著她下巴,打量的笑著,「妳倒也是個清秀佳人,不比妳玉主子差呀。」皇后輕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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