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湖


位於朝陽城外約五里處,是為一面積廣大的內陸湖,三面環山,景致怡人,由於湖底有溫泉水湧出,又以水深過三丈,因此終年不凍,湖水清澈通透,盪漾著一片碧綠波光,因此得名凝碧湖。


湖邊有一片茂密竹林,植的是湘妃竹,竹子四季常青,挺拔秀麗,在冬雪中仍然兀自綠成一片,與那淨白的雪交相映成鮮麗色彩,然竹為性陰之物,夏日植來甚是清涼,但冬日基本上鮮少有人會願意住在竹林邊上,更遑論竹林之內,可偏偏這一片湘妃竹林中正有一竹子搭建而成的小屋,並且不是空屋,有人居於該處。


只見那竹屋小巧精緻,全體以孟宗竹製成,除了大門以外其餘三面皆做開窗,窗上綁有翠綠色軟紗,窗扇半掩著,綠紗隨風微動,空氣中輕淺的薰香味浮動,氛圍靜謐,叫人走路那步子都不由得下意識的放輕了,就怕破壞了這份安寧。


此刻除了竹葉的沙響,遠處響起一陣轆轆之聲,伴隨著落葉被碾壓發出的聲響,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由遠而近,駛進竹屋的圍籬,停在屋主的簡約馬車旁,仔細一看,那車身上以丹筆繪製著一朵描金線緋色山茶,那是朝陽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相府家徽。


這朝陽王朝是宗氏家族的天下,但尚有一莫氏家族是為歷代重要輔臣,朝陽王朝目前是第四位皇帝,前三朝是為『朝日』『朝天』『朝祥』,傳至當今聖上宗衍時改國號『朝陽』,而這四代的歷代丞相皆由『莫氏』出任,而目前的丞相是為現年五十的莫家家主「莫道仁」,說起這莫家的家勢,除了『位極人臣』『富可敵國』以外沒有別的形容詞可以形容,這莫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幾與皇室比肩的烜赫,這樣的家族,怎麼會有馬車出現在這個偏僻的竹林裡?


只見一名身著藏青儒士袍的中年男子自馬車中掀簾而出,卻也不直接敲門,而是站在大門外,抬頭望了望那竹屋正門的牌匾「鳳舞九天」,門兩旁分以蒼勁筆力刻著「一枝青竹在手,何須紅袖輕歌」兩句詩,十分風雅,他退了兩步輕咳,揚聲卻十分恭敬的喊道,「請問舞九天舞大師在否?」過了一會兒,一名清秀的灰衣小廝,自屋內步出。


「敢問閣下是?」小廝雙手攏在袖內,神色淡定的問道,但那雙晶靈大眼卻早往馬車上瞟去。


中年男子立刻露出笑容,躬身道,「在下莫文遠,是相爺府的管家,今日特來拜見舞九天大師,不知大師在否?」


小廝哦了一聲,卻也不忙著帶人進屋,又問,「原來是莫相府上的管家?敢問特地前來所為何事?」


這不明知故問嗎?來見舞九天除了求畫以外難不成還求子?


莫文遠額上的筋抽了兩抽,但仍然笑瞇了眼回答道,「是這樣的,過幾日我家老爺生辰,想請舞九天舞大師過府為老爺、夫人與公子、小姐繪一幅全家福。」


「這樣啊?」小廝緩緩點頭,皺起眉頭狀似沉思。


那莫文遠趕緊又道,「小哥兒別擔心,咱莫府該給的禮金一個子兒也不會少,價格舞大師開,咱絕不砍價。」


小廝聞言笑了出來,「莫管家這哪裡話,舞大師豈是如此庸俗之人?」


「诶是是。」莫管家一聽連忙又鞠躬哈腰的,「鄙人粗俗、鄙人粗俗,那還請小哥兒替我問問舞大師的意見,這個,一點小心意……」他自袖中掏出一錠黃金,塞進小廝的手中。


小廝臉變了變,像是暗暗開心卻又強持鎮定,「莫管家這真是……我去替你問問。」金子塞進腰間,小廝回身進屋。


約莫一刻鐘,小廝才慢悠悠自屋裡出來,瞧他滿面被火盆暖得紅通通,那在屋外凍得雙頰泛紅的莫管家心下不禁嘀咕著這舞九天好大的派頭,旁的人對他莫文遠皆是畢恭畢敬,誰都想從他這兒跟相府攀點關係挖點兒好處,就這舞九天忒地目中無人,要不是相爺夫人指名要讓舞九天作畫,他莫文選可也不屑低頭,也不過就是個畫師嘛。


但想是這麼想,莫文遠終究是個長袖擅舞的,只見他輕聲問道,「小哥兒,怎麼樣?舞大師答應沒有?」


小廝笑著點點頭,「既然是莫相的請託,舞大師豈有不應允之禮?價格上也給了特別的優惠。」


莫文遠眼睛一亮,「想不到舞大師這樣好心思,那請小哥兒說個價吧。」


小廝笑瞇了眼兒,突然自懷中掏出一算盤,五指飛快的劈劈啪啪撥算起來,看得莫文遠雙眼發愣,「大師說,本來嘛是以人頭算錢,一人一種價,相爺府上四人要畫就是四種價,但衝著莫相的面子,四人就算三種價,不囉嗦,就這個價錢!」他動作一停,看看盤面,伸手在燦爛的笑臉前比出一個『五』。


莫文遠愣了愣,隨即笑開懷,「五十兩?哎唷這怎麼好意思呢?舞大師這真是太客氣了……。」


「五百兩。」小廝歡快的說道。


「是是,沒問題沒問題,五百兩太優惠了!這……」莫文遠窒了一窒,「五!五!五百兩?!!!」他殺豬似的嚷了出來,下一刻林內鳥獸似受驚一般的走逃,一時喧囂了起來。


「五、五、五、五百兩?」莫文遠磕磕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是呀,這可是破天荒優惠價格呢。」小廝眨眨眼,拿起算盤又劈劈啪啪的算給莫文遠看,「喏,您看啊,一人呢本來是兩百兩,舞大師不僅四人算你們三人價還又再打了折扣吶,一千兩呢折扣成六百兩,再折成五百兩,你瞧?」他將算盤往莫文遠面前一遞,「多漂亮的價格呀?咱們舞大師可真是不惜血本了呢。」


這是吸血蟲的價格吧!!!


莫文遠在心裡捶胸吶喊著,「這、這……」


「若是莫管家認為不合理,那就請回吧,此番舞大師已經放低價格,您還是不願意,想必咱們舞大師會傷心極了,那恐怕是沒有下次了,這大雪天的,莫管家您走好,不送。」小廝搖搖頭一臉落寞的轉身就要進屋。


這莫文遠急著咬牙切齒,飛快的思考一陣,伸手拉住小廝急道,「小哥慢點慢點!」


小廝回頭無辜的望著莫文遠,「莫管家您還有事兒嗎?」


這個扮豬吃老虎的舞九天!


莫文遠咬牙暗罵,但還是快快堆起滿臉笑意,「這,我也沒說不要嘛。」


小廝一語不發的望著莫文遠,像是在等他的答案,那莫文遠哎呀一聲,豁出去了,一擊掌,「行!就五百兩!怎麼付錢?」


「先付一半,交畫後再付另一半。」小廝幾乎是莫文遠話一說完就將手給伸到他面前等著收銀子。


「得、得!」莫文遠咬牙切齒的連說兩聲得,氣呼呼的自腰間掏出了幾張銀票,數了三張,賭氣的塞進小廝手裡,「這是三百兩,麻煩舞大師了。」


「行!請問什麼時候到相府作畫呀?」小廝一收到錢立刻收進懷中,立馬又換上那張友善得不得了的笑臉問道。


莫文遠的臉黑了黑,「三日後,咱們自會派人前來迎接舞大師過府作畫。」


「恭候大駕。」小廝雙手又攏入袖中,笑嘻嘻作了個揖,隨後莫文遠便黑著一張臉乘上馬車絕塵而去。


莫文遠一走,小廝就蹦蹦跳跳的進屋去,那屋內有一間房一間廳,廳中又以紗幔在窗邊隔出一小空間,那舞九天正在矮案前揮毫作畫,隱在紗幔後長相看不真切。


「大師大師,成交了。」小廝來到紗幔前歡快的說道,還展示著手上三張銀票。


紗幔後傳出一陣輕笑,嬌嗲滑膩,分明是女子的笑聲!「也不怕他不給,不給,就不畫囉。」女子慵懶著聲嗓說道。「然後呢?三日後什麼時辰過府?」


小廝一愣,「大師您怎麼知道是三日後呢?」


「你當你舞大師是什麼人?會連這點兒小事兒也不知道?」舞九天嬌哼著。


「說得也是。」小廝搔搔頭笑了兩聲,「莫管家說三日後自會派人來迎接。」


「知道了,我的顏料快用完了,你進城替我買點兒去。」小廝應了聲是之後便要出門去,但又被舞九天叫住,「慢著。」


小廝回頭嘻笑道,「大師還有吩咐?」


「銀票。」她說,小廝一愣,這才乾笑著把懷裡的銀票掏出來,將手伸進簾子後,舞九天起身一把抄了去,然後自畫案下拖出一雕工精緻的木箱子,裡頭竟滿滿都是銀票跟銀子還有金錠,她將銀票扔進裡頭去也順手撿幾塊碎銀子,「拿去買顏料。」她揚手一扔,小廝不偏不倚接個正著,「跟我多少年了還不明白?想從我這兒揩油?你下輩子吧你。」


「是是。」小廝也不道歉,只是笑著搔頭,「果然跟錢有關大師就是忒仔細的,真是分文不破、一毛不拔、愛財如命!」他掰著手指頭說道。


那舞九天聽了竟不生氣反而咯咯笑了起來,那笑聲說有多嫵媚就多嫵媚,「要不是我急著用顏料還真要你多說點兒,這話兒聽來就是舒心,你懷裡那金錠就留著吧,不用上繳了,呵呵呵,你快去買吧。」


小廝唱了聲喏,心下又是讚嘆著,這舞大師對錢真是有著非凡的嗅覺呀!

 

聽得小廝駕著馬車轆轆而去,舞九天漸漸止住了笑,又坐回案前畫畫兒,只見那張雪白的的宣紙上,繪著一男子人相,舞九天纖手執起畫筆,那指甲尖長而美,蔻丹鮮紅似血,一筆一筆的描繪著眉、眼,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整幅畫已經完工了有七八成,只見畫中男子目若朗星;眉若飛劍;眼神清澈,鼻樑高挺,微抿著稍薄的唇,儼然是一英俊清秀的美男子,要是有人瞧見了,定會覺得這畫中男子怎麼跟那二王宗項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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