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天晚上景仁宮顧飛玉房裡的燈火徹夜未熄,薛彩衣為免啟人疑竇,所以熄燈,但卻也毫無倦意的於黑暗中獨坐桌邊,只讓紫嵐備一冰鎮酒品,緩緩啜飲著,雞鳴後,約莫寅時下三刻,她聽聞顧飛玉房中有了動靜,便擱下酒杯,悄悄至窗前掀簾窺看,只見那顧飛玉著裝整齊,與攏翠二人由房中匆匆離開往宮門口去,薛彩衣心知她二人必定前往永和宮,便也趕緊讓紫煙紫嵐替她更衣。


「主子,早膳尚未傳上來,怎地先行更衣了?」紫煙一邊替薛彩衣上妝一邊問道。


「今日早膳免了,有事兒要辦。」薛彩衣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今日替我梳個百花留仙髻。」


紫嵐愣了愣,薛彩衣雖然形容豔麗,但平日卻也不喜過於裝飾的打扮,但今日卻要求要梳個華麗的百花留仙髻,甚是奇怪,但卻也不敢開口問,只是應了聲是之後開始綰髻。


卻說那顧飛玉與攏翠,出了景仁宮便趕往永和宮,來到宮門前,讓太監通傳一聲後便被領入宮內,一入大殿,只見慧妃未著正裝,只著著常服坐在桌邊用早膳,「慧妃娘娘吉祥。」顧飛玉趕緊見禮。


慧妃正喝著杏仁露,也不抬頭,也不說話,直到她又喝了兩三口,接過漣漪遞上來的口巾,輕輕壓去唇上的殘液,再以溫水漱口後,這才看向顧飛玉,「起來吧,這麼早過宮,有事兒嗎?」


顧飛玉點點頭,低聲道,「有要事相稟,請娘娘摒退左右。」


慧妃挑了挑眉,向漣漪使了個眼色,漣漪立刻會意,「你們,撤下早膳跟我來。」隨後她便領著一干奴僕退出大殿,並將殿門掩上。
「妳二人有何事要奏?說吧。」慧妃看著眼前這一主一僕。


顧飛玉立刻將昨晚所有的事來龍去脈都向慧妃交待一遍,只見慧妃臉色越來越難看,握著杯盞的手越握越緊,當顧飛玉說完的那一刻,她怒極將杯子的狠狠摔出去,「可惡!!!大膽的丫頭!!!」她的尖吼與杯盞碎裂聲響徹整個大殿,顧飛玉不由得瑟縮。


原來!原來如此!


沉香亭?西六宮?御花園?好一個納蘭.佳韻!


慧妃在心下恨極的想著,顧飛玉那邊的話與昨夜在御花園發生的事都連貫起來了,原本她就對昨夜發生的事存有疑惑,但想不到這納蘭.佳韻竟如此大膽,竟然敢設局讓她慧妃跳?竟然敢在她慧妃跟前演那樣的爛戲!?她佟佳敏慧坐上妃位以來沒有人敢在她跟前造次!這對她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可惡!!!」摔了杯盞不夠,慧妃伸手一抓,將鋪在桌上的繡巾連著桌上的杯具齊齊往地上撂,碎片四散,好不恐怖,那顧飛玉見慧妃如此盛怒卻也不太明白,只是略為茫然的與攏翠相望,慧妃娘娘有事沒有說出來,但那慧妃豈會開口向旁的人解釋,只見她幾欲咬碎一口銀牙,思忖半晌。


「來人吶!!!」她揚聲喊道,漣漪立刻推門而入,顫巍巍的跪在地上。


「奴、奴婢在。」


「去!去把薛彩衣與納蘭佳韻那兩個賤人給本宮帶來!」她吼完之後立刻轉身進內事,「漣漪替本宮更衣!」


「是!」漣漪趕忙在門外抓了小順子,交代幾句後飛奔入內殿,就怕遲了一些連她也要遭殃。


那小順子在永和宮當差多年,也是個機伶的,趕緊就帶上兩個小太監往景仁宮與鍾粹宮抓人去,這些個答應與貴人主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惹上慧妃娘娘?要說這宮裡誰最心很手辣,怕是連皇后娘娘都比不上慧妃娘娘哩,小順子快步奔走間不禁打了個顫。


不會一兒,小順子已經押了薛彩衣來到永和宮大殿,此刻慧妃已著了正裝端坐堂上,「啟稟娘娘,薛答應帶到。」


「帶上來!」慧妃道,只見薛彩衣被兩個小太監架著來到她跟前,小太監也機伶,不待慧妃出聲,便抬腳往薛彩衣後腳窩一踢,薛彩衣整個人往前撲跪下去。


「怎麼只有她?韻貴人呢?」慧妃瞪著堂下,不滿的問著。


「回稟娘娘,韻貴人不在鍾粹宮,似乎是一早就到欽安殿上香去了。」小順子趕緊回答道。


「上香?」慧妃露出一冷笑,「上香也救不了她,派人去欽安殿帶她過來。」


「喳!」小順子得令而去。


「娘、娘娘……慧妃娘娘吉祥。」薛彩衣膝蓋吃著痛,此刻才磕磕巴巴的見禮。


「還當本宮是個娘娘?」慧妃冷聲道。


薛彩衣抬起頭,迷矇的雙眼盛滿疑惑,「娘娘?」


這慧妃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眼下人已帶到,她也不急著發怒,「昨夜妳人在哪裡?」


薛彩衣心下一凜,「回娘娘,昨夜彩衣在漱芳齋聽戲。」


「是嗎?昨夜演的是什麼?本宮有些忘了,薛答應記得嗎?」


「是,昨夜演的是孔尚任的桃花扇。」薛彩衣鎮靜的答著。


慧妃哦了一聲,「是,是桃花扇,那不知薛答應覺得好看嗎?」


薛彩衣猶疑一會兒,「好看。」


「既然好看又為何中途離席?」慧妃幾乎是分秒不差的接著問,讓她沒有喘息的時間。


「這……昨夜已向娘娘稟報過,彩衣去找東西。」薛彩衣惶惶然的答道。


昨夜?攏翠皺起眉頭,昨夜薛彩衣與慧妃娘娘見過面?莫非……


「是了,妳說妳在西六宮找東西,後在御花園裡找到了是不?」慧妃挑起精心描繪的眉。


「是!」


「娘娘,她說謊!!」顧飛玉沉不住氣的起身指著薛彩衣道,「攏翠昨夜根本就在沉香亭看……」


「本宮讓妳說話了嗎?」慧妃凌厲的瞪著顧飛玉,這麼一瞪讓她硬生生把話給嚥了回去,乖乖的坐回椅子裡。


「啟稟娘娘,彩衣沒有說謊。」薛彩衣伏下身子,將額頭叩在地面上。


「顧答應說,昨夜攏翠見妳在沉香亭與男子私會?可是真?」慧妃冷聲問道。


薛彩衣大驚抬起頭,「娘娘!彩衣昨夜根本沒有去過沉香亭,哪裡來的與男子私會呢?請娘娘明察呀。」


慧妃望著薛彩衣,她非常確定顧飛玉所言非虛,但是昨晚薛彩衣與納蘭佳韻演的那場戲卻讓慧妃也難以找到反駁的點,可恨至極!
「那攏翠看到的又是誰呢?」慧妃深吸口氣,不疾不徐的問。


「彩衣不知,但彩衣沒有說謊,這宮裡構陷誣賴的事兒一天未曾少過,但彩衣既未得寵也未爭寵,不知是誰要陷害彩衣!」薛彩衣說這一番話的同時也望著顧飛玉,那凜然的目光讓顧飛玉氣得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攏翠趕忙壓住她。


慧妃眉頭一皺,厲聲道,「放肆!!口口聲聲說陷害,難不成是顧答應陷害妳?妳真當本宮是傻子?昨夜妳與納蘭佳韻串通一氣演的那一齣好戲,早讓本宮視破!妳還砌詞狡辯!?」


「彩衣不知慧妃娘娘說些什麼,昨夜彩衣壓根兒也就沒有想到會在御花園遇見娘娘與韻貴人,何來串通之說?再說,難道娘娘昨夜看見的彩衣是鬼魂不成?娘娘大可派人到西六宮到沉香亭附近詢問宮人,彩衣句句屬實!」薛彩衣挺直背脊,望著慧妃朗聲道。


那慧妃氣的渾身發抖,誰也沒料到她竟會自堂上起身,上前甩手就是一個巴掌狠狠摑在薛彩衣的臉上,「啪」地一聲,力道之大,薛彩衣被打得摔在一邊,一頭步搖與簪子被打落,髮髻幾乎要鬆開,「妳們好大的膽子!!!連本宮都敢設計!?啊?」慧妃怒極的吼道。


「彩衣沒有設計娘娘……」嘴角噙著血絲,薛彩衣忍著疼擠出話來,真疼啊,那日掩綠受了那麼多下,難怪病成這樣。


「妳還要狡辯?」慧妃喊著,隨即冷笑道,「待我讓人把納蘭.佳韻給帶來,我看妳認不認?」


薛彩衣沒有回話,只是扯動那滲血的嘴角露出一記淺笑,慧妃自沒有放過那抹笑,正要怒罵,就聞外頭太監揚聲道,「皇上到、韻貴人到------」


※ ※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aa19841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