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仁宮,秀女們多半累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再者,原本住滿了人的景仁宮,眼下卻空了大半,東廂也就只剩裴掩綠、納蘭.佳韻等六人,一時間冷清不少。


但這冷清卻也只是一陣,眾秀女們很快又抖擻起精神,換衣換妝,等著要到如意館給畫師畫張美麗的人像。


只見秀女們來來回回穿梭在各廂院,這兒借借珠釵那兒借借水粉,同時準備好銀子,要塞給繪師,好讓繪師將自己畫得美一點兒,讓皇上多留點眼神。


忙和了半晌,含煙姑姑總算到各廂院開始領人至如意館,每次兩三人,先準備好的就先行前往,東廂的顧飛玉自然一馬當先早早搶先,此刻已經眉開眼笑的返回景仁宮,與正要前往的薛彩衣與納蘭.佳韻、裴掩綠三人在廂院前照面。


只見她放肆著眼光打量著三人,眼神中淨是貶意,薛彩衣似笑非笑道,「怎麼?瞧著我們,怕畫得比妳好看?」

「笑話!」她抬起下巴,「我何懼之有?只是……」她的眼神看向三人之中打扮得最是樸素的掩綠,「只是我看裴姑娘衣飾如此寒磣,有些擔憂啊。」


被點名的裴掩綠先是一愣,然後微微一笑,拉著身上的衣裙,「怎麼會呢?這是爹特地請人為我製作的攏月紗,怎麼會寒磣呢?」


「攏月紗???」顧飛玉失笑,「是了是了,對裴姑娘來說,攏月紗是夠好了,夠好了。」


「我認為很好,怎麼顧姑娘覺得很差嗎?」掩綠為人雖溫和無害,但面對顧飛玉的挑釁,卻也不氣不惱,亦不覺羞恥,背脊仍然挺直,站姿仍舊優美,那雙清靈的大眼裡盡是一片清澈。


薛彩衣不由得讚賞的揚揚眉,但隨後竟然點點頭,「是啊,裴姑娘的爹為官清廉,從不貪取一分一毫,家底自然不如顧姑娘妳身後如此家財萬貫吶,妳說是不是?」


「妳這是在說我爹……」顧飛玉立時被激怒又要開口罵人,納蘭.佳韻卻上前執起她的手。


「妳想幹什麼!?」顧飛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往後退一步,但佳韻仍然緊緊攢著她的手。


「沒想幹什麼,只是想和顧姑娘親密的說上幾句話,怎麼?我不夠資格嗎?」佳韻微笑著,眼神卻透著無限冰冷。


顧飛玉心知這個納蘭.佳韻家世背景相當雄厚,皆在她之上,所以一直不敢和她真的硬碰,她暗暗吞了口口水,將頭撇開,「妳說吧。」


「依顧姑娘美貌想必會被留在宮裡侍奉皇上,我納蘭.佳韻是自然也不會被刷下,妳說是不是?」她語氣輕軟,宛若拂柳春風。

「這是自然。」她嬌矜的道,眼神卻不敢與之對視。


「那想必顧姑娘也不空有美貌,同樣也冰雪聰明,那末,既是聰明人該懂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停了停,她湊進顧飛玉耳邊,以低沉但是卻恰好讓在場四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顧姑娘,少挑軟柿子吃,怕不牙酸了,明白嗎?」


顧飛玉一震,連忙用力拽開納蘭.佳韻的手,退了兩三步遠又驚又怕的望著佳韻,「妳……」


「發生什麼事?」含煙姑姑出現得如此恰好,只見她領著夏荷與春蓮往四人所在處走來,佳韻也不著急,輕輕巧巧的福了個身。


「沒什麼的含煙姑姑,顧姑娘在指點掩綠一些打扮上的技巧罷了,顧姑娘妳說是不是?」佳韻側著頭,一派好脾性的望著仍蒼白著臉的顧飛玉。


顧飛玉神情換了幾番,最後輕點頭,「嗯。」


含煙又豈是如此輕易被瞞過,看看現場的情況也大約能估摸出七八成,但既然顧飛玉也這麼點頭了,她也不想在這宮裡鬧騰出什麼事,便順著說,「是嗎?看來各位姑娘感情甚篤,含煙還以為起了什麼爭執呢。」


「含煙姑姑多慮,眼下是來領咱們上如意館嗎?」薛彩衣問,將話題導開。


「正是,請三位姑娘隨我來。」


「那我們先過去了,顧姑娘,回頭見。」薛彩衣拋了個媚眼給顧飛玉,瞧她那一臉驚疑,她心裡可好不快意。


顧飛玉幾欲咬碎一口銀牙,但卻無處發難,只得恨恨瞪了薛彩衣一眼,話也不留一個字的轉身就走。


「各位姑娘準備好就過來吧,含煙先行至前頭候著。」含煙說罷就轉身走遠。


佳韻也不去看那顧飛玉,轉身面對裴掩綠,「掩綠,來。」她遞給她一個茜色小紙包。


「姊姊,我不需要這個……」裴掩綠不笨,不用拆開來看也心知那是銀子。

佳韻搖搖頭,「掩綠,莫忘了我們眼下的處境,如今已是半個皇帝的妃子,姊姊敢說,依妹妹妳的容貌斷不可能被另擇婚配,既然要留在宮裡,姊姊也不想咱們過不上好日子,我知道,妹妹妳對榮華富貴並無所求,姊姊也是,但橫豎咱們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明白嗎?」


「可是……」掩綠仍然猶豫著,用銀子賄賂這等事,爹爹是如此痛恨,身為他的女兒,她卻……


「納蘭姑娘一點兒也沒說錯。」薛彩衣上前,拿過那紙包,用力塞進掩綠的手裡,「進了宮裡,妳無慾無求,不代表別人沒有野心,曉得嗎?」


掩綠遲疑了半晌,最後收下了,「掩綠謝過姊姊。」


「別磨蹭了,咱們趕緊走吧。」佳韻說道,便與掩綠並肩而行,薛彩衣則走在佳韻身旁。


「沒想到薛姑娘會為掩綠說話。」佳韻輕聲道。


薛彩衣先是一愣,爾後不合禮教的笑出聲來,「我純粹是看不慣顧飛玉那丫頭罷了,她爹跟我爹從來就是死對頭,我與顧飛玉兒時就相識,相看兩厭,想不到此番進宮又遇見她,瞧她那生氣的模樣,我可樂得。」宮內女眷笑不可張揚,但薛彩衣雖嫵媚嬌慵,卻也是個極適合爽朗大笑的女人。


「那敢情掩綠妹妹還沾了顧姑娘的光才得薛姑娘出言相助?」一旁的掩綠出聲笑道,此言一出,三人俱笑。


「掩綠妹妹妙言,薛姊姊我喜歡妳!」薛彩衣用食指調戲似的挑挑掩綠的下巴,那雙勾人的雙眼朝掩綠眨巴了一下,形態妖冶惑人,竟讓掩綠紅了一張小臉。


「不、不嫌棄的話,掩、掩綠願喊薛姑娘一聲姊姊。」掩綠羞澀的笑。


「當然不嫌,我的掩綠妹妹,我十七,妳呢?」薛彩衣問佳韻。


佳韻此番笑得相當真誠而柔美,「我尚十六,也得喊妳一聲彩衣姊姊吶。」

「那我豈不左擁右抱了?」薛彩衣又眨眨眼,小聲說,「這可比當皇帝還好。」


三人說說笑笑往如意館去,但那顧飛玉卻尚未走回房裡便回頭恨恨的瞪著她三人離去的背影,雙手緊握,指節泛白,「啪」地一聲,竟將右手緊握的那把團扇的扇柄給握斷成兩截,她皺起眉頭,甩手一扔,將毀損的團扇給摔在地上,然後才返身將自己關進房內。

她一進房,暗處便走出一抹孅細人影,仔細一看,莫不是攏翠是誰?只見攏翠彎身拾起那把損壞的團扇與斷柄,在手上掂量著,並望著顧飛玉緊閉的房門,眉頭深鎖,似在盤算些什麼,約莫半晌,然後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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