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雖時值溽暑,但承德行宮地廣,樹又多,因此一入夜基本上與白天的溫度落差甚大,偏僻一些的處所夜露甚至更為涼爽,小喜子今夜在御膳房值班,此刻只見他與另一個值班的太監一人一張桌,手撐在桌子上托著腮幫子,一點頭一點頭的打盹兒,廚下溫暖的爐火暫熄,偌大的御膳房內幾盞燭光散發著微弱的溫度,小喜子突然哈啾一聲打了個噴嚏,手一滑險些撞著桌子,他朦朦朧朧的醒來,揉了揉鼻子,竟然是被冷醒的。
他哎唷了一聲,「忒冷得這……」搓搓手臂,倒了杯水喝,這才一喝,突然有了尿意,他看看還在酣睡的同僚,也懶得叫醒他,心想,這大半夜反正也不會有主子突然要吃什麼,去個茅廁應該無所謂,攏著手臂就走出御膳房。
這兒已經不算是主子們居住的宮區,因此宮燈由五步一盞改成十步一盞,基本照明其實微弱,獨自一人走在幽黑宮道上,小喜子不由得有些心慌,前陣子他還能安慰自己這一輩子沒幹過什麼虧心事,半夜可不怕鬼拍肩,但眼下他可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殺了人。
他殺了那兩個刺客,雖然是受慧妃娘娘指使,但可是他親自下毒的吶!一想起那天他就怕的不得了,那日其實不是他值班……。
※ ※ ※
巳時前的御膳房,由於要隨時給主子們準備點心,因此還是人聲鼎沸,挺熱鬧的,除了顧爐子的兩三個太監以外,其餘的太監們大約十個左右都聚集在幾張桌子邊,一人一杯茶,較資深的呢,每人面前的桌上都是山尖兒也似的瓜子殼,這群伙房太監們閒來無事就聚在這兒閒嗑牙,互相交換一些彼此的小道消息。
「嘿我說這慶嬪娘娘可真是心狠手辣了……」一名中年太監壓低聲嗓一邊搖頭一邊說。
「就是就是。」小太監們紛紛點頭,「聽說慶嬪娘娘的侍女還有那個小樓昨日一早就行刑了,你們有誰看見啦?」此言一出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竟都沒人看到。
老太監嘆了口氣,「不看也好,看了傷心吶。」
有人問,「吳公公你傷什麼心呀?」
一個小太監推了他一下道,「吳公公當然傷心,小樓再怎麼樣也是咱們的同僚啊!」這話一說,幾個太監也都不約而同嘆了氣,他們都是常駐松鶴齋的太監,對於小樓自是不陌生,尤其吳公公,他跟東宮的綿玉特別好,而小樓又是綿玉的好姊妹自然也跟他親厚,此番小樓做出這樣的事,他甚感遺憾。
吳公公一腳翹在板凳上,拈了幾片小太監剝好的瓜子肉在手心,苦著臉邊吃邊說,「這小樓啊,是個可愛的姑娘,和綿玉很像的,沒什麼心機,怎麼會去下毒呢這?」
有人嘿了一聲,「這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準小樓挺有機心的呢。」
吳公公一聽,臉色陡變,一掌瓜子全往那人臉上扔,「說什麼你!?小樓不會幹那種喪盡天良絕子絕孫的事!」
見場面就要火爆起來,有人趕緊出面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人都已經正法了……」
吳公公呿了一聲,抓了一把瓜子逕自移座到另一張較空的桌子,說錯話的人也悻悻然悶悶喝著茶,一直坐在角落有些不安的小喜子此刻坐也坐不住,便起身到灶旁的水缸撈了一瓢水喝,當伙房太監就有這好處,這一缸子甘甜清冽,主子們專用的泉水,他們就著職務之便可是當一般的開水喝,他咂咂嘴,又灌了兩瓢,這才抬袖抹抹嘴。
定了定心神後,他覷著正在準備守軍夜宵的太監們,他們一個負責切洗一個負責料理一個負責裝盤,小喜子搔搔頭若無其事的挨近那個正在將菜餚裝盤的太監,「用點兒心,守軍大人們很辛苦的。」他雙手攏在袖裡,一臉監督者的模樣。
那年輕小太監畢竟資淺,趕緊諾諾,「是,喜公公。」
小喜子又左看右看了一下,「咦?那內朝房不是還關著刺客嗎?沒準備他們的?」
小太監恭謹答道,「诶,這、守軍大哥們吃過以後的剩菜才會到犯人那裡去,就交待咱們不用特別準備飯菜,只要拿兩個破碟得了。」
小喜子一聽立刻挑了挑眉,眼神移到一旁的籃子裡,籃內裝著碗筷,在籃子邊上有兩個破舊的,甚至摔破一角的碗,他便拿起籃內一個碗端詳著,「碗倒洗得挺乾淨。」
「謝喜公公。」小太監不太好意思的笑道。
「這碗……」小喜子指著那兩個破碗。
小太監噢了一聲,「那是給刺客用的,二王爺交待過,雖是人犯也不能過於苛待,還是得給正經的碗筷。」
小喜子隨口說道,「這倒是、這倒是,二王爺宅心仁厚。」說罷他就在邊上晃了兩圈,神情似乎有些不自在,最後見小太監擱下飯菜忙和別的,便又蜇回到那碗筷籃邊,用餘光瞥視,那群太監聊得正歡、料理的三個小太監又都忙和著,沒人注意他,他便伸手在袖子裡不知做了什麼手腳,抽出手後飛快在那兩個碗的碗沿上抹個兩把,然後又趕緊把手攏進袖裡,強持鎮定的步出屋外,他一踏出屋外,便拐了個彎兒鑽進一旁的高大樹叢裡,蹲在樹下不住的發抖,後來連蹲也蹲不住就坐倒在有些潮溼的泥地上,一雙手蜷曲抓了兩把泥在手裡……。
未久,大約天將亮,就傳來刺客中毒身亡的消息,膳房所有的太監都被提調訊問,但因掌握不到確切的證據,最後只得全數飭回。
※ ※ ※
這些日子以來,小喜子每日都提心吊膽的,就怕查到他身上來,但是卻出乎他意料的,王爺們與刑部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事兒就像石沉大海一樣再也激不起一絲波瀾,他幾乎要以為可以這樣揭過去。
但就算這事不再被追究,小喜子自己知道,他身上這兩條人命是會跟著他一輩子了,老實說他真是後悔極了,早知道就別答應漣漪替她送什麼信,搞得他和慧妃娘娘成了一夥人,慧妃娘娘種種事跡早就傳遍宮中上下,他想抽身也沒門兒,只得硬著頭皮幹了。
忍不住又嘆口氣,小喜子鎖了茅房的門解放起來,那風冷颼颼的自腳底下灌進來,小喜子不禁連打好幾個冷顫,雞皮疙瘩起了滿屁股,突然,茅房外傳來一陣窸窣聲,他僵了一下,屏息傾聽,好像又沒有動靜了,「難道是我的錯覺?」他低聲咕噥,心裡還是怕怕的,便拉開嗓子哼起家鄉的小曲兒,什麼姑娘喲漢子喲,就是一類求愛的歌,伴隨著撲通撲通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裡聽來還真有那麼點兒逗趣。
這小曲一哼似乎也不這麼怕,小喜子心裡一鬆,這拉屎可拉得一乾二淨清清爽爽,扔掉最後一張草紙,他拉上褲子整理一下衣服,神清氣爽的推開門,在一旁的小水池洗洗手,只見他彎身洗手時,身後兩道人影無聲竄出,緩緩接近他,正當他起身甩手時,咻的一聲,那兩道黑影竟一人迅速上前反剪他雙手,並俐落綑上麻繩,他還來不及放聲大叫,另一人就拿一團黑布塞進他嘴裡再當頭套下一黑色布袋,在頸間打個結,整個動作流暢迅速,動作完成後,就見小允子自暗處步出低聲道,「帶走。」
三道黑影架著小喜子消失在宮道邊的樹叢裡。
小喜子簡直嚇壞了!他被套在黑色布袋裡還死命睜著眼,雖然他什麼都看不到,但他怕極了不敢閉眼,他感覺到自己雙腿跟不上架著他的人的腳步,已經在地上拖行好長一段路,怎麼了?被抓了?難道是刑部查出來了?要將他暗地處決了?
「唔唔唔!」他試圖掙扎,但立刻被一拳痛擊腹部,掙扎聲立刻成了悶悶的哀嚎,不知道被拖行了多久,他終於被一把扔在地上,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他還來不及緩過氣,頭上的頭套就被拆掉,強襲而來的光亮讓他閉了閉眼,當他適應光線能夠視物後,第一眼看見的竟是那著正裝端坐堂上閒適看書的韻嬪娘娘,納蘭.佳韻。
他嘴裡的布團已經被抽掉,但他卻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韻嬪娘娘不是讓皇上厭棄了嗎?再說,他從來跟韻嬪娘娘就沒有任何一點交集,何以這樣綁他過來?
小喜子跪在堂下,佳韻仍是眼皮也不抬一下,就這麼垂首看書,一頁翻過一頁,連茶都換了兩盞,殿上四五人皆默默而立,面對這樣未知的沉默,小喜子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冷汗涔涔,面色鐵青,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的同時,就見佳韻緩緩闔起書冊,交給含煙擱在邊上,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新茶後,這才抬眼望著小喜子。
「這是……」佳韻挑起眉,側眼問著含煙,「喜公公吧?」
含煙垂首答道,「回娘娘,正是喜公公。」
佳韻軟軟的嗯了一聲,「賜座。」
小允子喳了一聲,讓人搬了張圓凳到殿上,兩人一左一右將小喜子架坐在椅上,小喜子此刻已經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佳韻自然知道,因為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她非常懂得這樣的方式會讓一個人的神經緊繃到極點,試問,突然在暗夜裡被綁走然後扔到大殿上,每個人都沉默著不發一語,閒適的做著自己的事,只有你一人被綁在地上,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像有著什麼企圖卻又不動作,就叫人憋悶叫人恐慌,所以小喜子有這樣的反應佳韻心裡十分滿意,小喜子也是個滑頭的,不這樣,哪能讓他因畏懼而說實話?
「你可識得本宮?」佳韻神色柔和,纖手一伸又取過另一本書隨意翻看隨口問道。
殿上燈火通明,還燃了一爐薰香,此刻含煙正掰一小塊丁香香餅進爐裡,細緻的香味飄然而出,這彷彿只是一場很純粹的會面,很單純的談話,小喜子不安的轉動眼珠,磕磕巴巴的說,「奴、奴才識得,您、您是韻嬪娘娘。」
佳韻柔婉一笑,輕聲道,「你一定很驚訝,怎麼這個遭皇上厭棄的女人會突然把你請過來呢?」
小喜子嚥了口唾沫,努力撐出一臉笑,但那笑難看得緊,「娘、娘娘言、言重了,娘娘找、找奴才有什麼事?奴、奴才一定鞠躬盡瘁……」他覺得自己的嘴角在抽蓄。
佳韻眉眼一挑,笑吟吟的,甚是可人,「你這奴才果然會說話,不過……」她自書冊中抬起頭,美眸笑成兩彎明月,「只鞠躬盡瘁,不死而後已嗎?」
「娘、娘娘……」小喜子盛滿恐懼的雙眼已經瞪得不能再瞪,他幾乎想站起來,但雙肩卻讓人牢牢扣著,他動也動不了,已經快要停止思考的腦袋轉了轉,「娘、如果娘娘希望的話……」
「得了。」佳韻哈哈大笑,順手將書冊給扔在一邊,雙腿交疊,含煙見了趕緊替她放一個靠墊,讓她舒服的靠在椅子裡,「你對本宮還有用處,暫時死不掉。」她閒適的彈了彈修得十分優美的指甲。
小喜子聞言渾身狠狠一震!言下之意是指利用完了他以後他就沒命了?但是他對韻嬪娘娘有什麼用處?
「你也別瞎想了。」佳韻見他那惶然不知所措的神情,覺得十分好笑,「就回答本宮幾個問題,行嗎?」
小喜子怯怯的覷著佳韻,遲疑的點了點頭。
佳韻滿意的說聲很好,本來要說什麼,皺了皺眉頭,就道,「含煙,本宮覺著腿酸,替我搥搥。」
含煙應了聲是,很快去取來了搥腿用的小銅鎚,拖了張矮腳凳坐在佳韻腳前便開始替她搥腿,小銅鎚作工精緻,把手尾端還以紅絲線繫著一對小銅鈴,銅鎚一搖動便玲琅作響,「這個力道行嗎?娘娘?」含煙輕聲問。
「行。」佳韻滿意的輕哼一聲,這才正眼瞧向小喜子,「你進宮多久了?」
「回娘娘,十、十二年了。」小喜子垂下眼道,這個韻嬪娘娘笑得很溫柔,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怕,甚至不敢看她。
佳韻噢了一聲,「真是一段很長的日子啊。」
小喜子沒有回話。
佳韻又問道,「這段日子應當結交了不少知心好友吧?」
「哪、哪裡。」小喜子乾笑道,「都、都是些泛泛之交罷了。」
佳韻十分詫異的咦了一聲,眨了眨眼,「本宮以為你跟漣漪很要好呢,怎麼?她也是泛泛之交嗎?」
一提起漣漪,小喜子明顯抖了一下,為什麼提到漣漪?為什麼?「這……只是認識而已。」
佳韻聞言,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只是輕喚了聲,「小允子。」小允子得令後便向那兩個押著小喜子的太監使個眼色。
「啊!!!!」下一刻,只見小喜子被反綁的雙手被用力的扭向右邊,筋肉拉扯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淒喊出聲。
佳韻微蹙眉,像是覺得小喜子的聲音很吵,「去把窗子與殿門都關上。」含煙聞言立刻讓人將門窗都掩實了來,「本宮不喜歡人說謊。」她十分遺憾的嘆道。
「娘、娘娘……」小喜子痛得說不出話來。
「本宮還以為你跟漣漪很要好呢,要好到,可以替她送東西出宮。」佳韻笑咪咪的道。
小喜子聞言驚惶的望著佳韻,「娘、娘娘,奴才只是,只是,是,奴才與漣漪確實頗有交情,可……」
「可?」佳韻貌似很好奇他的答案。
「可奴才沒有替她……唔!!」話都還沒有說完,小喜子已經讓人一腳踹倒在地,小允子狠狠一腳踩上他的後頸,驚得他連連大叫,「娘娘、娘娘饒命!」
佳韻冷著一張臉,沉聲道,「本宮說了,不喜歡人說謊。」她說完,小允子腳上又使勁幾分,「你以為本宮什麼把握也沒有就大費周章請你過來嗎?」
小喜子痛得哭了出來,或者說是嚇哭的,「娘、娘娘啊,請您饒了奴才吧,奴才確實替漣漪送過東西出宮,可奴才不知道裡頭寫的什麼呀!」小允子的腳越踩越用力,他幾乎以為頸子要斷了。
佳韻心下冷冷笑了起來,這奴才,三兩下就自己招了,看來她問話也不會太累,「放開他。」小允子應聲是後,便帶著那兩名太監退到一旁,小喜子則跪在地上喘氣不已,又是眼淚又是鼻涕又是汗的,好不狼狽。
「行了。」佳韻仍是一派嫻雅的靠坐在椅中,「你若不想吃這些苦頭,本宮問什麼你就老實說,否則,本宮可不介意有人死在我松鶴齋。」
小喜子一聽立刻哀哀的哭了起來,「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饒命當然可以。」佳韻柔和的神色陡然冷厲起來,「只要你告訴本宮,誰讓你下毒毒殺內朝房那兩名刺客?」
完了。
小喜子的腦袋裡在瞬間竄出這兩個字,然後那兩個字便一直在他腦袋裡。
完了。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韻嬪娘娘怎麼知道的?怎麼是她在查這件事?
「奴、奴才……」他支支吾吾的,眼珠子轉得很快。
佳韻哼笑一聲,「那兩名刺客吃的是守軍的剩飯菜,守軍沒事就證明飯菜基本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小喜子還來不及反應,就聞佳韻喊了一聲,「帶上來。」隨後一名小太監便被押了進來,小喜子定睛一看,那不是那天在膳房將食物裝盤的小太監是誰?這下全完了……。
「韻、韻嬪娘娘吉祥。」小太監顫巍巍的跪下道,眼神觸及小喜子時還嚇了一跳。
「你是御膳房的小文子?」佳韻又是一臉婉約的問道。
「回娘娘,奴才是小文子。」小文子怯怯答道。
佳韻笑道,「你別害怕,看看他。」她指向小喜子,「他是不是喜公公?」
小文子瞥了小喜子一眼,趕緊掉開眼色,點點頭道「是,他是咱們御膳房的喜公公。」
「本宮問你,宮門守軍的膳食在刺客死的那個夜裡,是你與其他奴才準備的?」
小文子诶了一聲,他們已經被傳訊過一次,因此很容易的答了出來,「是,是奴才。」
佳韻點點頭,笑問,「還記不記得你怎麼告訴本宮的?那天夜裡喜公公做了什麼?」
一問到這個問題,小文子顯然緊張了起來,他緊緊抓著衣襬,怯聲道,「回娘娘,那天……那天喜公公他一直來找奴才說話,問了很多關於守軍膳食的事兒,他之前都不會這樣的……」
「你胡說!」小喜子雙目圓睜就要衝上去,小允子一個眼色,小喜子立刻被摁倒在地,小文子驚恐的退了兩步。
「別怕,有本宮在這兒。」佳韻讓含煙遞了一條乾淨的白帕子給小文子擦擦汗。「然後呢?你看見喜公公做了什麼?」
小文子拿著那白帕在光光的額頭上擦了又擦,沒汗了還在擦,「回娘娘,這、這事兒奴才膽小沒敢在刑部說,請、請娘娘……」
「你放心,只要你說出實話,本宮自有能力保你。」
小文子又覷了小喜子一眼,這才緩緩開口道,「那夜,喜公公一直在奴才邊上跟奴才說話,走來走去的,很是奇怪,後、後來,奴才離開灶台去忙和,一回頭,竟、竟然看見……」
「看見了什麼?」佳韻像是引導一般輕聲詢問。
小文子回身指著小喜子喊道,「奴才看見喜公公在犯人用的碗裡頭下、下、下毒!!!」
原本在地上掙扎不已的小喜子,一聽小文子的話,立刻猶如五雷轟頂般的瞪圓了眼,僵在那兒,盛滿恐懼與憤怒的雙眼瞬間失去神采,面如死灰,佳韻瞇起美眸,知道小喜子這人心防甚是薄弱,便乘勝追擊道,「小喜子!小文子都看見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小喜子怔怔的,緩緩抬眼望著小文子、望著佳韻,此刻他已經被架起來跪在地上,但他就像一塊被夾在曬衣線上的濕衣服,垂垂的,駝駝的,失去力量抬不起頭來,「奴才,無話可說……」他哭了起來。
小文子一聽,嚇得往後坐倒在地,正要喊出聲,佳韻便讓含煙去捂住他的嘴,然後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小喜子沉默了一會兒,以一種失去生命力的口吻說,「是慧妃娘娘……」
佳韻與含煙二人銳利的相視一眼,又問,「為什麼要你殺他們?」
「不知道。」小喜子輕輕的搖頭,這時後的他,就算不架著他,他恐怕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奴才只是、只是聽命行事罷了……」
這個答案在佳韻的預料之內,這樣的奴才本就只是棋子,「本宮讓你在皇上面前作證,你敢不敢?」
小喜子沒有答話。
佳韻深吸口氣道,「也由不得你說不……」她看著小文子,「放開他吧。」
小文子一被含煙放開,立刻驚恐的喊了出來並且連連後退,「想不到真的是你,喜公公……」
小喜子聞言猛地抬頭,瞪著一臉驚慌的小文子,「你說什麼?」
佳韻冷冷笑道,「其實小文子根本什麼也沒看見,若非你心中有鬼,小文子怎麼說你也不會動搖的,不是嗎?」
小喜子先是驚詫,爾後是絕望爬上了他的臉,上當了……他上了韻嬪娘娘的當……。
「來人。」佳韻喊道,「把小喜子押下去鎖在後院耳房,好好看著他。」
小允子低頭說了聲喳,便讓人架著已經無法走路的小喜子離開雖成殿,佳韻讓含煙細細安撫了小文子,囑咐他回到膳房後務必如常,切勿將此事與第三人,小文子年輕憨厚,連連點頭後就讓佳韻身邊的太監給送走了。
當殿上只剩下佳韻與含煙的時候,佳韻鬆卸下緊繃的神情與精神,如釋重負般的靠躺在靠墊上,含煙趕緊取了薄荷油替佳韻抹抹太陽穴,「娘娘,您辛苦了。」
「辛苦也值得了。」她低聲道,「慧妃今夜前往勤政殿了嗎?」
含煙诶了一聲,「是,李公公說,慧妃娘娘與皇上宿在勤政殿呢。」
佳韻聞言,緩緩點著頭,然後竟低聲笑了起來,在夏夜裡聽來是那樣冷冽凍人,「就祝她順利找到佈兵圖吧。」
佟佳.敏慧,誰讓妳心很手辣?誰讓妳看我納蘭.佳韻不順眼?處處為難我甚至要毒害我兒?誰讓妳佟家竟意圖謀反奪取宗衍的江山?
「娘娘,是否要替小喜子上藥?他的臉受了不少傷。」含煙在一邊細聲問著。
佳韻本要說用不著,但隨即想了想,又擺擺手道,「明早去跟顧大人拿些藥吧,省得讓皇上見了說咱們拷打犯人。」
含煙愣了愣,才說了聲是。
佳韻似乎,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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