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偏院
相爺府佔地相當廣大,可說是京城眾多官邸中最宏偉的一座,廳堂多到數不清,光講居住院落吧就有一主院六副院,主院自然是莫相與主母居住,六副院其中西北角與東邊分別給莫柔月莫君飛居住,原本剩下四個副院空落落的,但近日卻有個外人搬進了位在東北角最偏僻的一座院裡,該人是相爺的貴客,基本除了相爺與夫人還有莫君飛以及特定朝廷官員知道貴客到來以外,此事是絕對保密的,就連莫相最疼愛的莫柔月此番也被刻意瞞住。
那攝圖,全名阿史德.那攝圖,突厥人,是為突厥阿史德.占欽可汗最小的第六子,卻長年不住在宮廷裡,而是周遊在世界各國間,私下進行學習與交流,此番突厥大敗於宗項手下,並與朝陽王朝簽定降書與議和書,正式成為朝陽王朝的納貢國之一,人在國外的那攝圖聞訊後大為震怒,連日趕回突厥,以突厥人不該屈服為由,欲說服占欽可汗再度對朝陽王朝發兵進攻,但突厥哪有力氣再戰?這連年與朝陽王朝的爭戰已經致使民不聊生國力大傷,占欽可汗已無意再戰,其他皇子也都持相同看法,那攝圖盛怒不已,向來氣性火爆的他又怎能忍受祖國蒙此大辱?
既然無法發兵那就只有取了敵方將領首級才能一吐怨氣,遂尋著門道與莫相接了頭,莫道仁一向就是主戰派的,戰爭能為他帶來財富,因此此番宗衍皇帝接受突厥降書,他本身亦相當不滿,那攝圖的出現無疑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便與那攝圖達成協議,願助他暗殺二王,但條件是每年的歲貢得有三分之一進到莫道仁這兒來。
此刻正值萬籟俱寂的深夜,相爺府中各院落都早已熄燈與關上院落大門,那東北角的院落卻在眾人都熄燈之後又悄悄將油燈燃起,三兩人影在黑暗中閃身進入東北角院落中,仔細一看,那三人分別是莫相、莫君飛與管家莫文遠,他三人站定在房門前,那四名壯漢守在院中,眼神凌厲的望著他三人,莫相拈著鬍子微笑叩了叩門後直接推門而入,只見那攝圖著一身黑衣端坐在桌前,緩緩的啜飲著熱茶,對於莫相的到來似乎一點兒也不關心。
「怎麼也不見禮呢?」莫君飛用那雙犯睏的眼瞪著那攝圖,不悅的說道。
那攝圖聞言微微抬起眼,冷冷的注視著莫君飛,一語不發,但一股壓力卻隱隱散發,讓莫君飛不由得心生懼意,嘴唇動了動像在嘀咕什麼一樣,隨後便把眼神給撇開了去。
莫相見狀趕緊笑道,「那攝圖王子,小犬無理,還望見諒。」
那攝圖又望了莫君飛一眼才道,「沒關係。」
三人這才都在桌邊落了座,一坐下,莫文遠手腳麻利的倒了三杯茶,莫相先是啜了口後才道,「那攝圖王子,您預備什麼時候動手?」
那攝圖擱下茶杯,沉吟了一會兒後道,「再一陣子吧,相爺是不是忘了,我國的條件書您還沒有蓋印,等條件書送達再說吧。」
莫相聞言,尷尬的愣了愣,「這,只是突厥來此路途遙遠,不知王子您提出的條件書何時送達?」
「一個月左右。」他說。
「一個月?!」莫相忍不住喊出聲,「一個月……這許是太慢了點兒,二王爺向來精明,我手下在調動兵馬,難保他不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老夫想,還是快些行動得好。」
那攝圖聞言冷冷的笑道,「精明?昨日看起來也不怎麼樣。」他指的是昨夜在酒樓發生的事,原本他只覺得那個突然岔進來的男人非常礙眼,事後經莫相解釋才知道原來那個男人便是此番他那攝圖暗殺的目標「二王爺宗項」,本以為那殺得他突厥大敗而降的「項軍」將領會是何等威風凜凜,不想竟是個流連酒樓爭風吃醋的紈絝子弟?這讓他是又喜又辱,喜的是這種對象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可除之後快,辱的是他突厥竟是被這種人所率領的軍隊給打敗?想來不是他身邊有個智囊,便是運氣大好,但饒是他運氣再好,也將要終結在他那攝圖的手上。
莫相聞言也只能訕訕的笑了,「這……老夫在那種地方看見二王也著實詫異,但想想男人哪有不尋歡的?但二王剽悍是眾所周知,還請那攝圖王子莫要掉以輕心才好。」
「不過,據聞莫相你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宗項?」那攝圖突然似笑非笑的問道,「這要是我把他給殺了,你女兒不成了寡婦嗎?」
「是呀爹!」一直在打盹兒的莫君飛聞言也清醒不少,「你讓皇上下旨賜婚,又讓那攝圖暗殺二王,這不明擺著讓柔兒尚未大婚就守寡嗎?」
莫相聞言橫了莫君飛一眼,隨即拈拈鬍子道,「咱們讓柔兒與二王成親,如此二王被暗殺一事決計不會懷疑到咱們頭上來,不過你倒提醒我了,這柔兒與二王的大婚,必需在一個月內辦妥,要不,也得讓皇上正式降旨,先有了婚訂之實才行。」
莫君飛皺起眉頭,「爹,這是妹妹一生的幸福呀,原來你早就這麼打算了嗎?不行,不能這樣犧牲妹妹!!」
「君飛!」莫相沉聲喝道,「這要成就大事總是要有人犧牲,你妹妹的事我自會打算,你只要替我把步軍營的人控制住得了,莫要走漏半點風聲!明白嗎?」
莫君飛忿忿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是在莫相的瞪視下硬生生將話給嚥回肚子裡,但就是控著一張臉不再發言,那攝圖冷笑道,「該說莫相是大義滅親好呢還是不擇手段好?」
莫相也不惱,嘿嘿笑了兩聲,「說老夫不擇手段老夫興許開心多了。」他頓了頓又道,「明日老夫便進宮請旨,先讓大婚的聖旨下了再說,等聖旨一下,那攝圖王子你也差不多能動手了。」
那攝圖驕傲的看了他一眼,「你只管通知我大婚已訂,其餘,我自會主張。」
莫道仁好歹也是一國之相,對於那攝圖百般容忍已屬不易,但他三番兩次幾乎不將他放在眼裡,莫道仁心下不禁十分惱怒,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曉得此刻需得壓制怒氣,便仍笑瞇了眼兒道,「那就有勞那攝圖王子,只是有一點老夫要提醒王子。」
「你說吧。」
莫道仁眸中精光一閃,露出一抹奇詭的微笑,「還請王子以大局為重,莫要沉溺兒女私情,事成之後,王子要多少女人老夫都給你奉上,甚至要那整座天姝閣也並非難事。」
那攝圖聞言,臉色一變,冷厲道,「暗殺之事本王自會看著辦,其餘不用你多管閒事。」
「你這什麼口氣呢!?」莫君飛拍桌而起,「我爹好歹是一國之相,他想的話,立刻能現在就下令捉拿你,你招子最好放亮點!」
「君飛!」莫道仁喝止他。
「爹!!」
「不要再說了!!你跟著莫管家出去吧,再外頭等我!」莫道仁下巴揚向大門的方向,莫君飛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莫文遠給攔下來,好請歹請的給帶出那攝圖的房間。
「這樣沉不住氣,能成大事嗎?」那攝圖哼笑一聲道,冷俊的臉龐上盡是輕視的神情。
「那攝圖王子,老夫尊你是突厥王子又是合作夥伴,您也莫要托大了。」莫道仁這會兒也沉下臉道。
那攝圖望著他,緩緩道,「托大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你也用不著生氣,出去吧,我要睡了。」說罷,他便逕自走回內室,目中無人的王子氣性實在表露無遺,莫道仁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千萬不能在此時發怒,隨後便冷聲道,「那王子您好生歇著。」說罷也離開院落。
才踏出院落,先等在外頭的莫君飛便迎上前來,「爹,那個那攝圖實在太過份了。」
莫道仁望著莫君飛,眼神頗有薄責之意,「君飛,爹告訴過你幾次,喜怒形於色是成不了大事兒的,你該學學怎麼克制自己,你瞧瞧你爹我,就是這張臉叫人看不透。」他邊說著邊指著自己一張黃鼠狼也似的笑臉。
莫君飛瞪著自己的父親,沒好氣的道,「你兒子我就學不來這套,呿!」他轉身拂袖而去。
莫文遠在一旁有些著急,「老爺,少爺他……」
「別管他。」莫道仁道,「這個不成材的,要真給我出了紕漏,我也不用他了。」
「可是老爺,那那攝圖王子著實過份了呀。」莫文遠也忍不住說道。
莫道仁輕笑,「他能耍他王子的威風也只有現在,要是他把事情給辦妥來,一切相安無事,要他失敗了,我可也會立刻下令捉拿他。」
「老爺的意思是……?」
「文遠啊。」莫道仁邊緩緩行著邊說道,「你跟了我大半輩子,還不明白我嗎?我莫道仁從不做虧本生意,只是一來一往的合作有什麼樂趣?自然是要失敗與成功我都是得利者的生意才有做的價值呀。」
若那攝圖成功殺了宗項,也是替他除去眼中釘,拔去宗衍皇帝一條臂膀,皆大歡喜;倘若失敗,他立刻著人捉拿那攝圖,治他的罪,拿他要脅突厥,照樣能博個護主護國的美名,怎麼算,他莫道仁都是當中的既得利益者,小不忍則亂大謀,眼下忍受那攝圖的無禮,也不算這麼難受了。
「老爺果真權謀過人。」莫文遠諂媚的拱手道。「只是,對於小姐……」
莫道仁輕嘆,「我疼愛月兒,卻不得不這麼做,如此我莫家才得以更加昌榮,就算婚事取消,以我莫家門楣,月兒還怕尋不到婆家嗎?就算不能最好,也不會委屈了她。」
莫文遠聞言只是點頭,卻不語,就怕莫柔月此刻死心塌地愛上二王,他日恐怕不容易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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