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珈鼠的豪華鼠窩

「朝」字王朝是宗氏的天下，但朝堂上卻是莫氏的天下，自朝字王朝開國以來，一直都是宗氏為王，莫氏為輔，宗氏向來對莫氏多有尊敬，莫氏亦稟守著臣子的本份與責任，盡力輔佐宗氏王朝，至少到上一代莫氏家主莫遠忠都還是這個樣子。

這一代的莫家家主莫道仁，年方五十，是個矮小的老頭兒，十分削瘦，袍子穿上身總是呼拉呼拉的，好似一塊布用根桿子撐起來一樣，眼尖細長，蓄著兩搓小鬍子，說話總喜歡拈著小鬍子，時不時嘿嘿笑個兩聲，怎麼看都沒有乃父的正氣凜然，倒是一身市儈又奸險的模樣，這麼說來他倒也是個表裡如一的人，不辜負那一身賊子氣息，完全是一見縫插針的小人。

老頭子打小氣性便帶著反叛的因子，總認為這莫家為朝字王朝做牛做馬數百年，怎麼說也該輪到他莫家當頭了吧？有了這個念頭，什麼忠孝仁愛信義全是屁，一個一個拋諸腦後，那雙細長眼眸後藏著的是一顆狼子野心，他想取代宗氏，讓莫家成為一代霸主，基於這個理由，他對於提升莫家不遺餘力，以至於莫家在他手裡達到了數百年來的榮華極致，眼下除了宗氏王朝，這文武百官中已再無能與之抗衡的家族，朝堂上表面風平浪靜，檯面下卻暗潮洶湧，每個人都在看都在等，看此消彼長，更等著選邊站。

不過這莫道仁在外呼風喚雨，回到了家對於一雙兒女可是疼愛有加，尤其是那掌上明珠莫柔月，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呵護備至，疼寵到要不是星星不能摘，早給她摘下來了的地步，因此當莫柔月一臉委屈來到他面前，隨後放聲大哭的時候，他一條老命簡直要給嚇去半條。

「閨、閨女兒啊，別哭別哭，這是怎麼啦？」只見莫道仁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那莫柔月哭聲震天，在他記憶裡自從他的女兒十歲以後便再沒有這樣嚎哭過。

「哎唷我的閨女兒怎麼哭成這樣呢？」在佛堂念經的莫夫人也被驚動，趕到大廳來。

「吵不吵啊？」睡午覺被吵醒的莫君飛倚在大廳門上一臉不悅。

「君飛，你妹妹哭呢，傷心呢，怎麼這樣罵她？」莫夫人橫了莫君飛一眼，趕忙上前摟過莫柔月，細細安慰。

「就是就是！你妹妹哭著呢，不安慰也少說醜話，閃邊去！」莫道仁惡狠狠的對長子說到，轉頭看向莫柔月時立刻換上一臉討好，「月兒莫哭，月兒莫哭，跟爹說說，誰欺負妳啦？爹給妳做主，啊？」

只見那莫柔月淚眼一抬，瞪著莫道仁大喊道，「爹爹！！是爹爹！！」

什麼？！

莫道仁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他？

莫夫人也以一種責難的眼神看著他，「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對咱們閨女兒做了什麼？」

「我、我、我……我沒有啊！」朝堂上辯才無礙的莫道仁此刻卻是支支吾吾，一張老臉漲的紅通通的。

「就是爹！」莫柔月喊道，「都是爹你告訴我二王爺根本沒有成親，都是爹你告訴我那個殷落梅早就過去，都是爹你害我被二王討厭了！都是你！」劈哩啪拉吼完又是一陣大哭，莫柔月偎在莫夫人懷裡哭得好不傷心。

震驚的莫道仁這才漸漸回過神，他愣愣的道，「二王？」

「妹妹今早出門原來尋二王去了。」莫君飛在一旁涼涼的說道。

莫夫人聞言便問道，「妳哥哥說的是真的？月兒妳上午與二王碰面了？」邊說邊將她扶上椅子坐好來，招呼著丫環趕緊送上熱茶，「妳先喝點茶，瞧妳手冷得。」莫夫人輕握莫柔月的雙手，憐惜道。

莫道仁此刻已經清醒過來，拈著鬍子尋思一陣，「月兒，妳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來了，與二王有關可不是小事兒。」

莫柔月啜了口茶，抹抹眼淚，這才緩緩將上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給交代一遍，巨細靡遺，連宗項所說的話也一字不漏的說出來，這越聽，莫道仁的臉色是越見鐵青，只見他搭著扶手的手指越握越緊，手背上青筋微突，「真是豈有此理！！！」不待莫柔月說完，莫道仁氣得重捶茶几，桌面上的杯子狠狠跳了一跳，茶液灑了一桌。

莫夫人見狀趕緊又上前安撫丈夫，「老爺莫氣，當心身子！」

「好一個宗項！」但莫道仁已經是氣壞了，一手揮開莫夫人，「簡直不把我莫家放在眼裡！莫不是遠離朝堂太久讓他的腦袋長蟲不成？」

「有這麼氣？」莫君飛晃進大廳，往椅中一坐，腳翹得老高，「依我聽，妹妹也實在忒不會說話的。」他嘻嘻笑著。

「莫君飛，你還風涼！」莫道仁怒斥。

「我有說錯嗎？」他無辜的雙手一攤。

「君飛。」莫夫人皺著眉向他搖搖頭。

「夠了夠了！」莫柔月懊惱的低喊，「橫豎二王討厭我了，連我不會是他妻子人選的狠話也撂了，我莫柔月的面子徹底丟光了，什麼都完了、都完了……」說著說著，她小嘴一扁，眼淚又撲簌簌往下掉。

「月兒……」莫夫人心疼的要命，「老爺，你看這事兒可怎麼辦好？要不，咱們不讓月兒嫁給二王了？」此言一出，只見莫柔月驚了一下，動動嘴唇卻沒有說話。

「不成！！」莫道仁想也不想的就說，眼中充滿了算計，但瞬間又消失無蹤，他討好的看向莫柔月，溫聲道，「這個，月兒啊，妳別傷心，一切爹自會替妳作主，但是妳要老實告訴爹，妳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二王啊？」

莫柔月聞言，眨眨淚眼，咬著下唇不情願的點點頭，「喜歡。」

「月兒，妳又何必……」莫夫人聞言更是心疼了，「他既然說了，妳幹什麼還熱臉貼……」

「小女兒家心思妳懂什麼？」莫道仁出聲道。

莫夫人差點沒跳起來，「我是她娘我會不懂？」

「既然懂妳就別多事！」莫道仁橫她一眼，又向莫柔月道，「月兒啊，難道二王說了那樣的話，妳還喜歡他？」

「爹，不是女兒花癡，二王凱旋歸來當日女兒就看到他了，這一看，非、非、非嫁他不可！」莫柔月又是掉淚又是臉紅，小女兒嬌態展露無疑。

「還真不害臊。」對於妹妹的爆炸性宣言，莫君飛嘖嘖有聲。

莫柔月瞪他一眼，「總比你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來得好。」

「诶妳這死丫頭！」莫君飛作勢要揍她，莫柔月也不怕，直瞪著他道，「你揍啊你！」礙於兩老都在場，莫君飛氣得牙癢癢的，只得悻悻然坐回椅子裡。

「得了，君飛你也別老是惹你妹妹。」莫道仁皺著眉頭，嘆口氣，「月兒啊，倘若妳真這麼喜歡二王，一切交給爹，妳就按爹的意思去做，明白嗎？」

莫柔月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點個頭，連忙又道，「可是爹，你可不能對二王不利，他可是女兒的心上人。」

莫道仁露出一抹慈愛的笑，摸摸她頭，「自然不會，爹怎麼忍心傷害我閨女的心上人呢？何況他是二王，爹哪有這個膽啊？」那雙眸子都笑咪了起來。

這莫柔月到底是莫道仁的女兒，她爹有些什麼心思她也未必不知道，此刻看著莫道仁的笑容，心下隱隱生出一股不安，但那不安很快就被喜事有望改掩蓋過去，她破涕為笑，撒嬌的上前挽著莫道仁的手歡快的說，「謝謝爹。」

莫道仁呵呵笑著，拍拍她的臉，「謝什麼呢？得了得了，妳趕緊回房洗把臉吧，雖然我的閨女兒哭成花貓也挺可愛。」

莫柔月喊了一聲「我不依」之後，便跟著莫夫人出得大廳，回房洗臉去，那莫柔月與莫夫人一離開，莫道仁堆了一臉的笑容立刻全垮下來，只見他神色陰鬱的沉思著，莫君飛斜睨著他，也不說話，此刻，管家莫文遠瞧著大廳的事兒告一段落，便進得廳中，但覷著莫道仁臉色並不怎麼好，一時也未敢開口，莫君飛便朝他勾勾手指，莫文遠便垂手靠近。

「有要事？」他問，莫文遠诶了一聲，卻似乎不敢開口。

莫君飛皺起眉，「同我說吧，一會兒替你告訴爹，爹正在氣頭上。」

莫文遠猶豫了半晌正要開口，就聞莫道仁開口道，「幹什麼？」

「老、老爺！」莫文遠一震，趕緊上前見禮，「稟報老爺，那、那位大人已經到書房了。」

此言一出，莫道仁立刻哦了一聲，雙眼頓時亮起來，「已經來了嗎？」

「是是，稍早屬下將那位大人先帶至書房上茶了。」莫文遠恭敬回道。

莫道仁連連點頭，「我知道了，這就過去。」說罷，他立刻起身要出大廳，經過莫君飛跟前時頓了頓道，「你跟我一塊兒來。」

「我？」莫君飛指著自己，一臉莫名其妙。

「你也老大不小了，這莫家的家業遲早是要交到你手裡，讓你跟著爹做事，你不願意？」莫道仁冷冷的瞪著這個不成材的兒子，他莫道仁一生做事向來有把握，唯獨對這個獨子的教養感到相當心灰意冷。

莫君飛嘖了一聲，「知道了，跟著爹去就是。」他不情不願的起身，但立刻又說，「先說好，我可不做賣命的事！」

「你個逆子！！」莫道仁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手就要揍他，但手舉在半空，終究是揮不下去，他氣得重哼一聲，拂袖而去，莫君飛聳聳肩，還是乖乖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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