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嬌軀一震,心下暗喊糟糕,這下可好,千般小心卻在選秀之期前讓這景仁宮鬧騰出事,但她不能慌,「快去將一班秀女遣回房裡去。」她飛快向攏翠吩咐,攏翠點點頭提起裙擺就往房外去,但就在她將房門打開的下一刻,只聞她驚呼一聲。


「慧、慧妃娘娘吉祥。」


攏翠跪安的聲音自外廳傳近,含煙心頭一緊,這慧妃娘娘來得可真快!顯然有意讓太監晚些通傳,看來,勢必逃不掉一頓解釋,她嘆口氣,理理衣衫飛快轉身盈盈下拜,「慧妃娘娘吉祥,含煙給慧妃娘娘請安。」


由宮女攙扶著,那永和宮主位慧妃娘娘款步進入內室,只見她儼然是個濃眉大眼的美人胚子,如今妝點精緻,身著一襲漾紅粧緞繡銀邊牡丹常服,頭戴綴東珠常服冠,冠上垂下由八十八顆珍珠所製之串飾,耳配紅瓔珞寶石耳墜,攢著絲絹的右手小指套著銀鑲翡翠指套,流光燦影、雍容華貴,清豔的臉龐上淨是不可一世的神情,叫人不敢逼視。


「本宮由太后處請安正要返回永和宮,途經此處,深覺吵鬧,含煙,妳是怎麼辦事的?」慧妃擰起眉頭望著正跪在地上的含煙。


含煙頭也不敢抬,「回稟娘娘,先讓奴婢給娘娘看座可好?娘娘傷風初癒,玉體抱恙,不好久站。」


慧妃冷哼,「妳不是我宮裡人,但消息倒也靈通得很。」她緩緩落座宮人們抬上來的雕花太師椅中,雙腿交疊,往椅背上一靠,隻手托腮,冷冷看著這跪了一屋子的人。


眼神一個一個掃過,然後停在裴掩綠身上,打量半晌,最後將眼神落在顧飛玉身上,「都抬起頭說話。」


「謝娘娘。」含煙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的抬起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慧妃問。


含煙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起因是秀女顧姑娘不適應天氣悶熱,長了濕疹,裴姑娘好意拿痱子粉相贈,不料卻不小心打翻,這才弄得裴姑娘一頭一臉,都是含煙不好,驚擾娘娘,含煙罪該萬死,請娘娘降罪。」


慧妃聞言輕笑,「含煙妳好口才,流利得像是早就知道該怎麼應付本宮一樣。」


「奴婢不敢應付娘娘。」含煙直視著慧妃,挺直的背脊卻冷汗涔涔。


「是嗎?」慧妃冷然的語氣聽不出怒或者不怒。


「慧妃娘娘息怒!」


「怒?本宮何怒之有?本宮只是認為這景仁宮住著一班秀女,含煙妳身為姑姑應當打理妥貼,卻在選秀之日前鬧出這麼個亂子,本宮身為東六宮唯一的主位,是該關切關切,妳說是不是?」慧妃也不看著眾人,就看看自己的指甲,撥弄幾下護甲。


「娘娘說的是,但這一切只是意外,讓娘娘煩心是含煙的過錯。」


「意外?要進獻給皇上的秀女豈可發生意外?」慧妃見含煙守口如瓶不由得微怒。「妳叫什麼名字?」她問著裴掩綠。

掩綠微微一顫,「民女裴掩綠。」


「去把她的臉擦乾淨。」慧妃揚揚下巴,示意攏翠。

攏翠得令戰戰競競的取了溼帕上前替掩綠將臉上的痱子粉都擦乾淨。


慧妃娘娘柳眉皺了一瞬,但隨即微笑,「這裴姑娘倒也是個水漾靈動的美人,妳呢?什麼名字?」


「民、民女顧飛玉。」


「顧飛玉?顧?」慧妃疑惑,思考了一會兒,「兩淮鹽運使顧震是妳什麼人?」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在心裡驚了一跳,這顧飛玉竟和慧妃有關聯嗎?


顧飛玉愣了愣,怯怯的回答,「是,他是我爹。」


「是嗎?」慧妃點點頭,神情無異,沒有在這件事上多說些什麼,「含煙。」


「奴婢在。」


「侍奉兩位姑娘的是?」慧妃坐正了身子。


含煙腦門一個炸咧!


「娘娘!」她抬頭,眼中竟有哀求的眼神。


「是誰?讓主子患上濕疹,有違職守,本宮不予以定罪無以服眾。」慧妃冷硬的語氣中有著不容拂逆的霸氣。


「是……」含煙腦子裡轉瞬閃過許多念頭,她該怎麼辦?慧妃娘娘這分明是尋個由頭找景仁宮麻煩!好在這一班秀女前樹立威信。


此時,夏荷與朱槿均瑟瑟發抖,沒人敢說話。


「娘娘!是奴婢的錯,請娘娘責罰奴婢一人!」含煙咬牙,絕心要護夏荷二人到底。


「含煙!」攏翠驚異的低喊著。


慧妃冷笑,虎地起身,「好哇!妳個奴才敢違逆本宮?莫不當本宮是好相與的傻子?」


「奴婢不敢!請娘娘明鑑,娘娘,錯在奴婢一人,奴婢枉在宮中行走多年,請娘娘責罰奴婢!」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


慧妃凝她半晌,看這一班秀女嚇的渾身發抖,這戲也就演足了,便道,「既然含煙妳這樣希望我責罰妳,那好,小順子小祿子。」

「奴才在。」


「把含煙帶下去杖責十五。」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娘……」攏翠本想開口求情卻讓慧妃給一眼瞪低了頭,再不敢出聲。


含煙嚥口唾沫,「謝娘娘開恩。」


隨即被兩個太監給架走,不一會兒外頭即傳來響亮的巴掌聲,聽得眾人無不心生恐懼。


「進了宮,就得守規矩,今日若非遇上本宮,你們景仁宮上下有得安生嗎?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這其中在搞什麼鬼!念在明日便是選秀之日,本宮就不追究,明白嗎?」她環視著在場所有的秀女。


「是!」秀女們齊聲應答。


「還有妳!」她看著顧飛玉,「明日上殿,把妳的疹子好好遮掩,莫要嚇著皇上與皇后。」

顧飛玉抖瑟著聲嗓道,「是,民女遵命。」


慧妃冷哼一聲,隨即離開東廂,在眾人恭送下,踏出景仁宮,一出景仁宮她立刻吩咐身邊人,「去給我把穆依圖叫來。」


「是!」小太監得令要去。


「慢著!」她招招手,小太監挨近她,她低聲說了些什麼,小太監連連點頭稱是,隨後離去。


而那慧妃一走,佳韻與薛彩衣連忙扶了掩綠回房。


「妳還好嗎?啊?」佳韻心急如焚的檢視著掩綠。


「我沒事,姊姊,別擔心。」掩綠恍惚一笑,拍拍佳韻的手。


薛彩衣拿來濕帕,替掩綠把髮上的衣裙上的痱子粉全都擦擦乾淨,「這個顧飛玉淨會惹禍,還讓含煙姑姑被責罰,實在叫人氣不過。」一雙鳳眼裡全是不滿。


薛彩衣想的是這個,但佳韻可是另有揣測,「這其中不太對勁。」她搖搖頭。


「怎麼說呢?我看全是顧飛玉那丫頭大聲嚷嚷,才把慧妃娘娘給驚動了。」


「不可能,妳瞧,這東廂離景仁宮口有這麼一大段距離,顧飛玉關在房裡的嚷嚷怎麼會傳到宮外?妳不覺得奇怪嗎?」佳韻坐在桌邊,啜著熱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薛彩衣手邊動作停了停,「難道……」


「難道有人刻意要稟報慧妃娘娘?」掩綠突然出聲,睜著恢復清明的雙眼。


薛彩衣險些失笑,「妳這丫頭,該機靈不機靈,還被人灑了痱子粉,眼下咱們都關在房裡了妳才回過神吶?」
「彩衣姊姊!」掩綠又噘嘴。


她也並非什麼都不懂,但就是心腸軟。佳韻微微搖頭,這會是掩綠的致命傷。


「我想這一切都太過巧合,應該就是我們想的那樣沒有錯,只是,我猜不透,這讓慧妃娘娘到景仁宮來,對誰有好處?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佳韻微蹙蛾眉。


「沒想到尚未選秀就如此不安生。」薛彩衣嘆口氣。


「眼下想這麼多也無濟於事,只希望明日選秀能順順利利,掩綠,明日記得跟在姊姊身邊,好嗎?」佳韻緊緊握住掩綠的手。

掩綠點點頭,「知道,今日要不是我多事,也不至於鬧成這樣。」她洩氣的低下頭。


薛彩衣笑著安慰她,拿著濕帕在掩綠臉上一陣亂抹,兩人打鬧起來,但佳韻卻實在沒有那個心情玩笑,她很在意,很在意慧妃看見掩綠容貌的那一瞬間的神情,雖然只有一瞬,卻叫佳韻給看在眼裡,那眼神是多麼冰冷而防備。


佳韻不禁長嘆,這后宮之路,究竟有多難走? 此刻她卻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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