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颶風襲捲上天的冥火,幸好在最後一刻使用了護心術,因此並沒有受到傷害,可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那突如其來的狂風又像從來不存在般的憑空消失,瞬間,冥火纖瘦的身軀便失速往下急墜,她反應靈敏的趕緊結印施展「呼風術」,試圖用風拖起自己的身子安全降落,但是結印後術法居然沒有生效,她就這麼抱著頭狠狠的從高空重摔地面。

「動!!!」的一聲,摔落處揚起煙塵。

「唔……」向來冷靜自持的冥火忍不住發出劇痛的呻吟,只見鮮血立時自她蒼白的嘴角緩緩流出。

錐心刺骨的疼痛。

好似全身的骨骼都斷裂似的痛,每一口呼吸都讓她流出更多的血,從嘴裡從鼻腔裡。

冥火側躺在草地上,眼神渙散的盯著某一根雜草,試著聚焦卻屢屢失敗,最後她累的閉上了眼,微弱的呼吸著。

好疼啊。那個傢伙呢?老是愛煩她的傢伙,只會說廢話,真正需要他時又不見蹤影,氣死她了!……啊,她早就已經死了……。

「冥火?冥火?妳在那裡嗎?聽得見我嗎?冥火!!」『那傢伙』的聲音急吼吼的從她摔落的空中傳來。

「呵……」冥火扯動嘴角不著痕跡的笑了笑,隨即狠狠的說,「混、混帳,太慢了!」

「妳在?妳在這裡?」黃泉大吼一聲。

「在,還沒魂飛魄散。」

「對不起,我跟判官們找了好幾個記憶空間才找到妳,妳還好嗎?受傷了嗎?」踏入忘川之後的亡魂,記憶通常不會完整,因此都是一段一段切割成不同的空間,要去哪一個空間,擅闖者無法決定,也無法預測,因此當冥火被帶到這個空間時,在冥府的黃泉與文武判官得一個空間一個空間的去感應冥火的存在。

「算是受傷了,不過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冥火虛弱的說,身為陰差就有這好處,有實體但卻不滅,除非形神俱滅,不然陰體上的損傷是可以自動復原的,只是需要時間,不過,她想她並沒有足夠時間,「距離穆倫.查哈理的投胎時辰還有多久?」

「不多,就兩炷香,正確來說,不到兩炷香了。」黃泉說。

冥火輕嘆口氣,啟止沒有足夠時間?她現在就得立刻起身去找在這個空間裡的穆倫.查哈理,如果過了投胎時間不僅穆倫會成為被流放酆都的遊魂,她自己也會永遠被關在他的記憶裡。「我知道了。」她說完,便抓住法杖,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身子。

「冥火,妳回來吧。」黃泉突然嚴肅的說,「何必為了一個亡魂受皮肉之苦呢?把他押往閻羅殿後,我會替他求情的,妳回來吧。」

「黃泉,你覺不覺得傳音術在這個空間裡變弱了?」

他愣了一愣,「是變弱了點。」

「快了,只要我找到穆倫,應該就差不多了。」冥火忍著痛施了道「回春咒」加快傷勢復原的速度,雖然在這個空間能力變弱,但是有好過沒有。

然而,之所以在這個空間裡能力變弱,恐怕是因為這裡是穆倫病發之後的記憶,病痛的苦僅管沒有侵蝕他的心,但汙濁氣場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加上這是他自己的記憶,有加倍的效果。

「所以妳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嘛!」黃泉在封印外又叫又跳。「妳這是何必呢?」

我也不知道。

冥火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走在仍是藍天綠地的空間裡,朝遠處那頂籠罩著沉濁氣息的穹廬走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為亡魂這麼做?事實上只要按流程將他拘回閻羅殿更審即可,橫豎審判後照樣會發放到忘川來前往投胎,她何必這麼做?她何必?

「阿部!額介!查哈理吐血了!」【註】

是哈納絲的聲音!

原本步履蹣跚的冥火,聽聞哈納絲的哭叫聲後,顧不得身上的傷,邁開步子奔跑了起來,她得趕快、她得趕快!

冥火氣喘咻咻的來到穹廬邊,正要推門進屋時,哈納絲先開了門捧著一盆水往外潑,雖然知道不會潑到自己但冥火還是下意識往一旁閃開,只見那盆子裡潑出來的是被鮮血染紅了的熱水,灑在泥地上雜草上紅紅綠綠好不觸目驚心。

「哈納絲,快去打水!」屋裡邊傳來兩老的叫喚聲。

「好!好!」哈納絲邊抹眼淚邊往屋子後頭奔去。

冥火趁此時踏進屋內,一進屋內便被濃厚的血腥味嗆得險些喘不過氣,這味道太可怕了,她急急走近床榻,那原本高大俊朗的北方男兒啊,曾經駕著俊馬馳騁草原的健壯體魄,此刻卻委頓的纏棉病榻。

「怎麼會這個樣子呢?才跟哈納絲夫妻不到個把月,好好的人吶!我的查哈理啊!」老母親邊用著白巾擦拭他嘴邊的血漬,邊用手背抹去一把一把淚。

剛新婚呀?莫怪他執念如此之深。

「額介……」穆倫困難的開口,聲音乾澀難聽,被汙血與胃酸一遍遍摧殘的喉頭怕是早已經千瘡百孔。

「額介在額介在!」老母親趕緊握住穆倫枯瘦的手。

「哈……哈納絲呢?」

「哈納絲?她去後頭打水,我叫她來,啊?」老父親說完就跌跌撞撞的找人去了,不一會兒他帶著哈吶絲回屋裡來。

「查哈理?我在這兒!你的哈納絲在這兒。」哈納絲嬌俏的臉上交錯著淚與淚痕,她小小的手掌握住額介與丈夫的手,緊緊的。「額介與阿部都在這兒,查哈理,你別怕,你會好的。」

「哈納絲,哈納絲,我的妻子……」穆倫.查哈理眷戀的凝著哈納絲的臉龐,他年輕貌美的妻子,他曾經發過誓要讓她擁有一生的幸福,但是如今他看見的,卻是為了照顧他而日漸憔悴的嬌顏,她美麗的眉眼也不再飛揚著喜悅,他做了什麼?他親手將哈納絲帶進了一個直至他死亡才得以解脫的煉獄,摧毀了她得到幸福的機會。

「查哈理?你怎麼了?別哭別哭,啊?」哈納絲見他淚如雨下,急忙忙拉自己的袖子給他擦擦。

「哈納絲……」他凝視著妻子,吸了口讓胸口疼痛的氣,說:「哈納絲,妳回家去吧。」

冥火皺起眉頭。

哈納絲以及他的老父母都愣住了。

「妳回家去吧,哈納絲。」他用著自從發病後就不曾有過的堅定語氣說著。

哈納絲還反應不過來,他的老父母就叫了出來,「你在說什麼?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我很清楚,我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所以,該讓哈納絲回家,該讓她走,哈納絲還年輕,她還可以……」

「改嫁嗎?」哈納絲幽幽開口。

卻,沒有人敢接她的話。

「……是的,哈納絲……對不起,都是我害了妳。」穆倫.查哈理聲淚俱下。

「你覺得我會因你病痛就拋下你不管嗎?」

「不是這樣的!哈納絲……我們承諾過相知相守,但我不想害了妳,妳還有大好人生,不要為我埋葬了,走吧,妳走吧,在我葬禮時為我獻一束鮮花就好,好嗎?」他幾乎是哀求的說,他多麼希望哈納絲能陪他走到人生的盡頭,但是他怎麼能如此自私?

「不,我不可能拋下你,查哈理,我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不明白?我不可能拋下你,你聽見沒有?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哈納絲彎身緊緊抱住他,心痛欲裂,「想想我們的駝鈴,想想我們的誓言,想想我們的楊樹山坡,查哈理,讓我陪著你吧。」

穆倫有些疲憊的閉上眼,任淚水奔流,哈納絲啊!他的哈納絲!他永遠的愛人,他心頭的一塊肉呀。

「妳走吧!妳在,我也同樣要死……我不需要妳!」他再次睜開眼,伸手竟一把將她繫在腰上的駝鈴給扯下來,使盡氣力扔到最遠,駝鈴滾在地上發出的響聲依舊清脆動人。

哈納絲尖叫了起來,穆倫咆哮著,「我不需要妳、不需要駝鈴,我誰都不需要!!!」

「你瘋了!你瘋了你!」他的老父母再也看不下去,趕緊扶住跌坐在地的哈納絲,「哈納絲為你付出,你這樣對她?」

穆倫不再言語的側過頭,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猛咳,哈納絲身子震了一下,欺上前要為他拍背,但穆倫卻狠狠的說:「滾!」

宛如天崩地裂,哈納絲嚎啕大哭起來,「查哈理,你就這麼狠!你忘了誓言忘了一切,你要丟下阿部、額介,你要丟下我,我恨你!」她嚎叫著起身,在屋子角落揀起了那只駝鈴後,便轉身就飛奔離去。

「哈納絲!!!」穆倫的老父母老淚縱橫的喊,但也不知所措,就這麼雙雙在屋裡垂淚以對。

此時,賭氣背對二老的穆倫,突然痙攣似的咳了起來,一口又濃又重的血污噴灑在床褥上,他的父母驚慌的將他扶正,拿白巾擦血、拿水讓他喝,但不到一會兒,穆倫.查哈理就在母親的懷中斷了氣,那年輕的北方男兒,帶著悔恨離開了人世。

冥火見狀,二話不說的轉身往外跑,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只駝鈴就是關鍵,她追著哈納絲身後,卻覺得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伸手往眼睛揉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淚眼婆娑。

「黃泉,還有多少時間?」她邊跑邊問,穆倫已經死了,時間所剩無幾。

「虧妳還記得問啊?快點!不到半炷香了!」

「知道了,待會兒我一出去你立刻將封印解除!」冥火越跑越快,最後乾脆施法讓自己飛起來,雖然飛得不高,但速度提高很多,她飛在哈納絲身旁,跟她來到了那座種著楊樹的山坡。

哈納絲一到山坡,便挨著樹幹哭倒在樹下,哭的聲嘶力竭,哭得累攤在樹下仍緊緊握住那只駝鈴,怎麼也不願放開,冥火再度嘆口氣,「快回去吧,你的穆倫已經死了,快去見他最後一面吧!來,把駝鈴給我。」冥火伸出食指輕點哈納絲握住駝鈴的那隻手,將存在穆倫.查哈理記憶中的駝鈴給轉移到她手上。

「可憐的孩子,真有心,就約下輩子吧。」冥火疼惜的輕撫哈納絲烏黑柔亮的髮絲,「黃泉,我要回去了!」

她拿到駝鈴後,立即施展了「離夢術」,因能力變弱,還得要黃泉在封印外替她出點力,只見她周身泛起一陣琉璃色的光,隨著她唸動咒語的速度越來越快,光芒就越盛,最後將她整個人包覆在光中,下一刻,冥火就被一股力量抽離穆倫.查哈理的記憶,回到冥府。


註:蒙古話裡abu是為父親,eke是為母親,我將之翻為「阿部」「額介」,會這樣翻是因為滿洲話裡的父親是為ama,母親為eniye,中文翻譯為阿瑪與額聶(或額娘),真正翻成中文的講法沒找到,找到正確的之後會再更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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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要下一篇才會完結
一整個不小心寫太長= ='''''''''

下一篇
真的是夢駝鈴的完結了
因為
駝鈴都幫你拿來了
穆倫你再不投胎
我也沒辦法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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