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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皇后與慧妃,離開慈寧宮後,便緩步回到長春宮,長春宮是為皇后寢宮。


一入宮,慧妃先在外殿稍坐,皇后侍女芬宜立即張羅了茶品與茶點讓慧妃享用,「妹妹坐會兒。」皇后招呼了下便步入寢殿,由芳宜侍候更衣。


「今日慈寧宮,還好嗎?」芳宜替皇后卸下沉重的外袍,問道。


皇后冷哼,「算不得好,但至少太后替本宮出了一口氣,給了納蘭.佳韻一個下馬威。」


「太后總是寵著皇后娘娘的。」芳宜趕緊嘴甜道。


但那皇后卻不開心,白了芳宜一眼,「光有太后寵著有什麼用?表哥看也不看我一眼。」她被太后欽點為皇后直至與皇上成親已經兩年,除了宮中規定的那些時日,他從來不曾駕臨過她的長春宮,總是寵著旁的人。


「奴婢失言,奴婢該死。」芳宜慌忙跪下。


「得了,起來吧。」皇后煩躁的瞥她一眼,「所幸皇上眼下寵幸的慧妃還姑且為我所用,但我卻也不知這慧妃到底是否真忠心於我。」


芳宜琢磨片刻,「我瞧慧妃娘娘是有心要為皇后娘娘您辦事兒的,否則也不會有當日在景仁宮的事兒呀。」


「慧妃也是個心思深沉的,做事不可能只有一個目的。」皇后透過重重紗帳與簾幕望著那正坐在桌邊慢悠品茶的慧妃。


「但此刻皇后娘娘卻不可打草驚蛇,今屆答應可有不少個需要上心的吶。」芳宜將皇后髮上的簪飾全數取下,換上一只翡翠捏絲流蘇金簪,「瞧!這不就立刻出了個韻貴人嗎?當日在太和殿,皇上也和裴答應說上幾句話,娘娘不得不防。」


皇后點點頭,尋思道,「防卻也不勝防,秀女三年一選,我防得了這一次,防得了幾個三年?為我所用才是真。」眼下她還需要慧妃,畢竟她是皇上的寵妃,又是個城府深的,不與她為敵才是聰明的作法。


「娘娘英明。」芳宜笑道。


「貧嘴的丫頭。」皇后鳳眼一瞪,嗔道。


隨後整整裝,掀了簾幕往外殿去,「姊姊宮裡的茶還好喝嗎?」


慧妃婉笑,「姊姊是六宮之主,這宮裡茶,自比妹妹宮裡好上許多。」


「日後恐怕是鍾粹宮裡的茶要比咱們好多了。」皇后也倚在桌邊坐下,芳宜立即為她斟一杯茶。


「這也未必。」慧妃搖頭,「我看那納蘭.佳韻是個聰明人。」


「那也得她要把她的聰明用在忌憚我這個皇后上。」皇后勾唇冷笑。


「姊姊,妹妹有一事相商。」慧妃將空杯執在指中把玩。


皇后挑挑眉,「妹妹且說。」


「妹妹想,姊姊眼下是否想從今屆答應中挑幾個能用的人?」慧妃眼波流轉。


「妹妹好心思,深知姊姊的心。」皇后正低頭啜茶,看了慧妃一眼,「怎麼?妹妹有人選?」


「自是有的,方才我已經請人將她們帶至殿外。」


「妹妹動作倒是挺快。」皇后擱下杯子,拿手絹壓壓唇,「傳。」


不一會兒,芬宜便將人帶進內殿,只見那二人低垂著頭,一進殿立即跪下行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慧妃娘娘。」那人竟是顧飛玉!而跟著跪在她身後的那名女子,居然是攏翠。


皇后打量著二人,目光略有驚詫,「顧答應?」當日在太和殿上似乎有點印象。


「是臣妾。」


「妳是景陽宮的攏翠?」


「回皇后娘娘,是奴婢。」


皇后轉頭看了慧妃一眼,心下頓時瞭然,原來這慧妃早與顧飛玉及攏翠連成一氣?


慧妃似乎明白皇后在想些什麼,趕緊道,「姊姊莫要多心。」


皇后在心下冷哼一聲,這個慧妃,到底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沒讓她知道,「都起來吧,賜座。」


顧飛玉便依言落座在慧妃邊上,攏翠則垂手立在顧飛玉身後,儼然主僕之勢。


「姊姊記不記得,家母姓顧?」


「似乎是這樣,怎麼?這顧答應,難道與妹妹還是血親?」


「正是,不過倒也不算是近親,顧答應的父親,兩淮鹽運使顧震顧大人,是家母同父異母的哥哥,妹妹姑且算得上是顧答應的姨輩了,只是家母出嫁後便疏於聯絡,這回飛玉入宮,妹妹也不知情呢。」慧妃說道,那日在景仁宮見到顧飛玉,一直覺得有些眼熟,果然是自家人。


「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皇后漫不經心的揚揚眉,起身離桌,芳宜忙上前攙著,皇后緩步至外殿的妃榻上,隨手挑起一本書,倚在榻上就看起來,芳宜在旁撥涼。


「臣妾是想,皇后娘娘澤被六宮,見顧答應乖巧,又恰好與妹妹我有緣,便引薦給皇后娘娘,還望皇后娘娘多加提點顧答應,顧答應也會盡心侍奉皇后娘娘。」慧妃柔聲道,一面向顧飛玉使了幾個眼色。


顧飛玉心領神會,立刻撲通一聲跪下,「臣妾定當盡心侍奉皇后娘娘。」


皇后秀眉一挑,將眼神從書上掃至顧飛玉,「侍奉本宮?難道妳不想侍奉皇上?」


顧飛玉微微抬眼覷著慧妃,只見慧妃溫婉笑看顧飛玉,那水眸中的狠厲卻讓她喉頭一緊,「是!皇后娘娘身為六宮之主,有娘娘在,臣妾不敢妄想,只期將娘娘伺候得當,如此後宮安寧,皇上也才安心。」


皇后聞言,似笑非笑的盯著顧飛玉,又瞧了慧妃一眼,「不愧是慧妃引薦的人,這麼會說話。」


「皇后娘娘哪裡的話,妹妹入宮這些年多蒙皇后娘娘眷顧才得以侍奉皇上,皇后娘娘治理六宮,勞心勞力,眼下妹妹替皇后娘娘找個得力的左右手,也是責無旁貸的。」慧妃一語如此溫順,如此恭謹。「顧答應可和其他不懂規矩的答應不同,絕不會叫皇后娘娘您失望。」她意有所指。


「妹妹如此為本宮著想,本宮非常感動,不過顧答應,妳年輕貌美,本宮怎好將妳藏在身後?先起來吧。」皇后放下書冊,「芳宜?」


「奴婢在。」


「吩咐下去,讓敬事房總管晚膳前來見本宮。」


「是!」芳宜得令立即出殿找太監去通傳。


「芬宜。」


「奴婢在。」


「去傳幾盞冰釀青梅來給慧妃還有顧答應嚐嚐。」她擺擺手,「再傳一盞冰鎮百花露來,本宮渴了。」


「是。」芬宜得令而去。


此言一出,慧妃眉眼上的笑意愈發濃了,皇后此舉就代表接受了顧飛玉,但她可不能掉以輕心,這皇后向來也是個多疑的。

「顧答應,妳可好面子,素聞這皇宮中就屬長春宮的冰釀青梅味道頂尖,連太后娘娘也愛吃吶。」慧妃拍拍顧飛玉的手,一派好脾性的笑道。


「謝皇后娘娘恩典,臣妾今日忒有口福。」笑語晏晏,仿若親姊妹一般。


隨後青梅盞呈上,慧妃與顧飛玉在皇后宮裡邊吃邊聊,又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近晚膳時刻慧妃才以不打擾皇后用餐,攜著顧飛玉與攏翠離開長春宮。


其三人前腳剛走,敬事房總管魏世全後腳便踏進長春宮,皇后於正殿接見他,「皇后娘娘吉祥。」他跪在皇后跟前,這魏世全年約五十,但面貌白淨,保養得宜,望之貌似四十。


「魏公公請起。」皇后和善的道。


「謝娘娘。」魏世全起身,恭敬垂手站立,「不知皇后娘娘宣奴才前來,有何吩咐?」


「本宮問你,這陣子,皇上夜裡都宿在哪個宮裡?」皇后倚在太師椅中,纖手籤起一塊梅花凍。


魏世全沉吟片刻,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這陣子大都宿在永和宮,零星算起約莫有十來日,除此之外,亦有臨幸過慶嬪娘娘一次,蓮貴人兩次,儷貴人那一次,但並沒有過夜,只去聽琴,其餘日子皆獨宿養心殿。」


慧妃果然聖寵正隆啊。


皇后心下冷冷的想著,但面容上還是那一張六宮之主的和善神情,「那麼今晚給皇上翻牌子了沒有?」


此言一出,魏世全臉色變了變,似是有口難言,「回皇后娘娘,這……」


「有話直說。」


「诶……皇上吩咐下來,今晚不翻牌子了。」魏世全眼神有些飄忽。


皇后眉頭一皺,「不翻牌子?那麼是要獨宿養心殿囉?」


「這……也不是。」


「到底怎麼回事?皇上既不翻牌也不獨宿?哪有這樣的事兒?」皇后不悅的道。


魏世全抖了抖,「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說今日不用翻牌子了,直接欽點鍾粹宮韻貴人侍寢。」


那個賤人!


皇后一怒,手上的銀製果叉立時被折斷在手裡,一旁的芳宜見了趕緊上前,「娘娘仔細手疼。」


「娘娘息怒。」魏世全機伶伶的往地上一跪。


皇后胸口因怒氣劇烈起伏,一時無語,但她很快恢復平靜,「是嗎?那麼,就好生伺候韻貴人侍寢吧,韻貴人新封,皇上寵幸也是正常的,沒事了,你跪安吧。」


魏世全得令一刻也不敢多留,「奴才告退。」


魏世全離去後,皇后獨自一人坐在殿上良久,芳宜也不敢出聲,就這麼陪著皇后,直到外頭天色漸暗,殿內尚未掌燈,一室黑暗,芳宜才怯怯開口,「娘娘,讓奴婢掌燈吧。」


「不。」皇后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來格外脆弱。「別掌燈。」


芳宜仿佛看見黑暗中皇后臉上那幾點晶螢,心下一凜,立刻道,「皇、皇后娘娘該用膳了,請容奴婢退下傳膳,娘娘若要掌燈,再吩咐奴婢,奴婢就候在殿外。」


「嗯。」皇后低聲回應。


芳宜退下,殿上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與靜默,那深沉的幽黑深沉的寂寥,正猶如博爾濟吉特.思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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